“善，大善。”他正尷尬間，見主解圍，大喜，趕將手中的漁貨遞了過去，順手又在白沙上抹了兩抹去腥。

這作，哪裡像個威能無儔的修士，反倒似個尋常老人。他提起酒葫蘆灌了兩口酒，看寧小閒手腳麻利地掏掉了魷魚肚腹中的烏墨和雜碎，又將外層的紫剝掉，這才找了樹枝穿刺，放在火上燒烤，一邊翻烤，一邊還往魷魚上灑些黑、棕、白、紅的末，若不是老人藝高人膽大，恐怕還真未必敢往裡送。

不過，味兒是真香哪。在魷魚上多劃了幾刀，味火候，很快便烤了。這老人拿過樹枝啃了一口，就兩眼放，三下兩吃完了，又去撈下一串。寧小閒才細嚼了小半串，他就把場面上的魷魚都一掃而了。這小魷魚的味道本就很棒，腹中鼓鼓囊囊地全是籽，吃在裡又香又有嚼勁兒，加上調味之後，又增五分。

“小姑娘，這是什麼調料？”他指著形似草籽的其中一味問道。

瞅了一眼就答道：“孜然而已。這在西域已是常見的調味。”看來這老人已經太久沒有下山，否則怎會不知道世道變化？

“好吃！我再去釣些魷魚來！”說罷，從自己的儲空間裡出一青竹釣竿，又往湖水中走去。

他還真用釣的？！寧小閒瞪大了眼。有這等神通在，都不須沾溼了手就能將大把獵從水裡撈出來了，他爲何還要老老實實拿漁去釣？都說修爲越高的傢伙越古怪，此言誠不虛也，就像家長天，其實也天怪里怪氣地心事頗多……

唉，爲什麼又想到他上去了？寧小閒你這個沒出息的。臉上一紅，站起拍落襟上的細砂，也向水面上走去。再輕盈。這鹹湖水也不能將托起，所以將神力運於足底，輕輕巧巧地踏了上去，將湖水的浮力變了斥力。從而能在水上踱步而行。這老人還是踏在水面上的，的足底則與湖水相隔一釐，各有千秋。

那老人正站在深水之上垂釣，見施施然走來，轉頭多了幾眼，面上有些意外之。這個小姑娘的氣息，很有些古怪，上的力量不是靈力，也非妖力，連帶著的道行程度也不好判斷了。他看著這個小姑娘緩緩走到自己邊。面從容、不卑不，不由得有些：已經有多年，沒有年人敢這般靠近自己了？

“你站在我邊，會嚇跑魚兒的！”雖是這樣說，話裡卻沒有多責怪。反而有些懷念的意味。許多許多年前，也是有人這樣對自己說過。

寧小閒捂輕輕笑道：“您這樣釣，要釣到啥時候？”

“兩個時辰吧……”他一臉的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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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了，來之前，老人釣了兩個時辰才釣著四條魷魚？這速度，到天亮了他們也吃不飽。最重要的是，可沒辦法在水面上堅持站住那麼久。是神力消耗大戶。

忍笑道：“可要晚輩出手相助？”

“不！”老人正道，“須得用釣竿釣起來不可，否則我用點法，魚兒就自己蹦進我手裡了，還用得這青竹竿麼？”他竟是非要玩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那一套，好生矯。

這老頭子哪筋了？不過有辦法。寧小閒眼珠子轉了轉道：“若我有法子加快您釣魚的速度呢？”

“這個可以有！”老人果然點頭。將信將疑道，“你能讓魚兒自咬鉤？”

自然是能的。如果塗盡在此，大不了讓他化出分下去勾引魚兒咬餌，不過他不在這裡，況且大修士也是有尊嚴的。所以要用的是另一種辦法。

凡人的辦法。

“小事一樁耳。”從懷裡掏出瑩草，溫的白瞬間照亮了旁兩三丈範圍，恰似在黑夜中點起了一盞明燈。

老人奇道：“這是？”

“多數魚兒都喜歡亮，在這麼黑暗的夜晚，怕不得趨之若鶩？”抿脣一笑，“老人家，看好您手中的釣竿吧，魚兒馬上就來了。”

小魷魚也是趨的夜間出遊生，剛纔用神識探查了一下，這鹹水湖的上層水域裡果然有大量的小魷魚正在緩緩遊。

果然，過了小半炷香功夫，瑩草下方聚攏的各魚兒越來越多，個頭也越來越大。許多魚兒在水面打著撲騰，都想更親近源。不過幾十息，老人果然喜道：“咬鉤了，咬鉤了。”手一提，一尾大青魚被他甩出湖面。

“果然有用！再釣，再釣！”

他繼續拋竿，寧小閒也不言語，只管拿著瑩草站在水面上，充當魚燈。

半個時辰後，老人就釣上來十二條小魷魚，還有其他各雜魚若干。他也是奇特，只留下了魷魚，其他魚兒都扔回了水裡。

接下來，照樣是寧小閒出手，將這些魷魚整治了一番，只不過他吃到第三頭就停下不食了，啜了啜手指頭，著肚子道：“好痛快！”他灌了兩口酒，才接著道，“小姑娘，你今日幫了我，可要什麼補償？”

“不敢。”恭敬道，心裡卻悄悄道，你有什麼天才地寶，法靈寵，都給了我吧，我不嫌多咧。

老人低低喟嘆了一聲：“我三歲被廣宮收留，是師兄一手將我帶大。當年除了代師父傳課授業，他便常常帶我來這湖心島釣魚烤魚，至今已過了六百餘年。餘從不敢忘也！”

“如今他人呢？”順口問道。

“已殞。這麼多年，雜事纏，竟到今日才得空來此憑弔一番，可嘆，可嘆哪！”說完閉目，半晌不言不，似是睡去。

以爲修煉到這等深地步了，應該早已天塌不驚，心如鐵石，怎麼他反倒傷春悲秋，遙祭往事？

長天知心裡疑，出聲道：“他在渡劫前，要將心事心願都割清楚了，如此方能安心，渡劫時也會更多幾分把握。否則留著憾去挑釁這天地之威，不過是在心防上設個空缺讓心魔趁虛而罷了。他從小在這裡釣魚吃魚的記憶，就是他的心結。他今日依著原來那般重做了一遍，爲的是補起心中最後一塊缺憾的碎片。”

恍然。難怪以老人的神通，還非要堅持魚竿釣魚，難怪以他份之尊，還要自己洗剝魷魚，原來這麼些做法，不過是爲了將往事都“放下”而已。

良久，老人睜開了眼：“你助我完了心願，我該酬勞你纔是。”他自懷裡取出一塊淡紅的石頭，遞給了靜靜趴在一邊的七仔。

這石頭只有拇指大小，呈不規則形，澤黯淡，裡頭看起來還有雜質。可是七仔見到它就兩眼放，一口叼起來吞了下去，竟是急不可耐。

奇道：“這是什麼？”七仔破天荒地沒有理，只是閉著眼，蜷起，似在運行法門。

老人呵呵一笑：“這是我無意中得來的補天神石，據說對妖類的晉級大有好。嗯，你這重明鳥已著了大後期的門檻，估計吞了這石頭之後，很快就能突破大期，進下一階段萬象期了。我這廣宮裡除了兩隻鎮山神之外，也沒有別的靈能讓我看得上眼，不如就送給你了吧。”

大喜，連忙站起來向老人稱謝。七仔的修爲進展一直比較緩慢，自從跟了之後天天服用玉膏，這才快速增長起來。不過補天神石是許多妖怪，尤其是禽妖的大補之，這麼一小塊就足以讓它很快晉升到萬象期了。

不過就給這老人順手烤了幾條魷魚，就得了這麼大的好，只能說七仔的機緣到了，也說明廣宮這老頭子手裡寶實在多，隨便拿出一樣都能讓常人咋舌不已。

老人擺手道：“無須多謝，這等關頭，我可不會再多欠人。”知道“關頭”指的是天劫即將到來之時，他不會給自己心裡再留缺憾，該還的都要還上，不能再欠人。

隨後他皺了皺眉道：“奇怪，怎地還沒來？”

他還在等人？寧小閒心裡一，微覺不妙。能讓他相候的，修爲肯定差不到哪裡去，老頭子好端端地還不在自己的地方待客，偏偏跑到這湖中孤島上來會晤，想想也知道有些不可告人之。自己火候尚淺，留在兩個陌生大能邊有些危險。

可惜他話音才落，長天就低聲道：“有人來了。這人聲勢有些凌厲。”遠方的水面上，果然施施然走來了第三個人。

這人高冠白袍，材修長，外貌在三旬左右，面白無鬚，原本也生得俊朗，可惜角和眼角都微微下撇，顯得太過冷厲。他揹著手走在湖水上，顯得悠然自得，乍看之下並不出奇，長天卻提醒：“同爲渡劫期大圓滿，修爲還在這老頭之上，你且看他腳下。”

凝視去，這人步伐與常人無異，但每一步踏出去之後，腳下的湖水就變得完全靜止不，連波濤紋理都如鐵鑄，似乎凝了堅實的塊任他踩踏一般。但當他踏過這一小段距離重新邁步之後，被錮的湖水又重新涌起來，奔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