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了丹方之後,也未放在心上,因爲任何一人服了延壽丹,終生也只能生效一次。他自己畢竟是個修士,金丹期修士的壽命已有數百年之久。
由於他煉得一手好丹,就有人找上了他,聲稱願意以合適的靈石價格,每三年收購一次他的延壽丹。黃忠不過是個散修,又因早年爭鬥,修爲境界大跌,修煉之途已走得很艱難,有這樣的好事自然是大喜。於是尋了困龍雪山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每到冰雪將化之時就抓些凡人來煉延壽丹。
在這樣白茫茫的雪山中,無論凡人怎麼走失,都引不起仙派的注意。他這幾十年來,倒也過得逍遙自在,積攢了不錢財。
“你知道煉好的延壽丹,最後被誰買走了麼?”
黃忠搖頭道:“不清楚,我只知道每三年都有人與我接頭,拿靈石來換走丹藥。”他頓了頓道,“不過我私底下也查了,延壽丹似乎是流到天上居的發賣會上了。”
天上居!驟然一驚。這可是南瞻部洲上首屈一指的發賣行,連也覺得如雷貫耳。
接下來又隨意問了幾個問題,黃忠都一臉真誠地答了,並且賭咒發誓,稱自己說的全是真話。
“是不是真話,不由你說了算。”衝著塗盡打了個眼,後者會意,自指尖釋出一黑霧,飄進了黃忠的耳中。這修士頓時就覺得被狂灌了百十斤白酒一般,不僅悶嘔,腦中也劇痛無比,太附近的管突突跳個不停,似乎下一秒就要開來……
人兩張皮,咋說咋有理。只有這魂魄記憶,卻是說不了謊的。
過了幾息,塗盡才收回了自己的魂魄分,看來是“真心話大冒險”玩完了。才向寧小閒道:“他沒有說謊。”
有個人形測謊儀,真是很好用啊。
寧小閒滿意地點了點頭:“算你識相。將你自仙人中獲得的法出來吧。”
黃忠哪敢違抗,從儲袋中取出小冊子了上去,滿懷希冀道:“姑娘。我已經說了真話,您剛剛許下的承諾?”
寧小閒聳了聳肩:“我說到做到,你既然說的是真話,我自然不會取你命了。”往旁邊邁出了一步。
黃忠剛剛吁了口氣,正慶幸自己死裡逃生,卻見寧小閒背後站出來一個面通紅的年。年齡不大,眼神卻像惡狼似地,狠狠地盯住自己,像是恨不得從自己上撕下一塊來。
他的手上,握著一把質地奇異的匕首。
饒是黃忠看不起凡人。卻也不曾見過這樣惡毒的眼神,頓時急聲道:“姑娘,這……是何意?”
卻見這姑娘出纖細五指,看著自己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瑩白指尖,曼聲道:“我說了呀。我不會取你命的,不過他麼,我就不敢保證了。誰讓你殺了他父親呢?”
自己這些年來,手上沾了許多凡人的鮮,這小崽子與自己有仇!黃忠臉頓時變得青白,急急開口正想討饒,卻見眼前這年不聲不響欺上前來。一刀捅在了自己左肩上,隨後又是反手一拔,一箭飈了出來!
他痛得一聲慘嚎,可是神通被制,他卻彈不得。
符姓年臉上出了快意的神,以與他年齡不相符的速度和沉穩。又揮出了匕首。這一刀,正砍在黃忠的右腳筋腱上。
聽著仇人一聲慘呼勝過一聲,他目盡赤,額上青筋冒起,又接連在黃忠上連紮了兩刀。
“惡賊。害我父親時,可想到你也有今日?!”
他氣吁吁地舉起匕首,想再下刀,冷不防手腕被一隻纖細的手掌抓住了。
這隻手掌若無骨、十指,似是誰都能將它輕易折斷,可是經它一拿,符姓年的手腕竟是再也彈不得,他用力掙了兩下,仍是徒勞,於是轉頭向了這手掌的主人。
“夠了。”寧小閒溫聲說道。想讓這孩子報仇,卻不打算讓他墜了魔障。
純黑若點漆的眼睛,就似深潭一般平靜。符姓年了一會兒,耳聽著黃忠已經變了哀的聲音,心中猶如巖漿一般噴發的怒火,也在這潭水中慢慢地冷卻下來。
寧小閒到他手上的力氣漸漸減弱,滿意地輕了他的頭髮:“好孩子。去給他一個了斷吧。”
在凡人的角度來說,黃忠兩手腥,罪大惡極,是非死不可的。
符姓年點了點頭,不再下手摺磨了,而是反手遞出,將仇人的心臟深深刺穿。隨後他拔出匕首,跪了下來,將它高舉在頭頂:“姐姐,大恩何以爲報?”
寧小閒接過獠牙,卻搖了搖頭:“男兒膝下有黃金,別不就跪人。”絕口不提讓他報恩之事。替他報仇不過是順便。再說上的擔子實在太重,這孩子看起來雖然堅毅,但也不過是一介凡人,又能如何幫?
塗盡重新化了麒,載著寧小閒、符姓年和四名被抓的凡人飛起,迎向山下的小村莊。他對凡人可不像寧小閒那麼耐心,在這風雪之中呼嘯而行,等落在小村外的雪地上之時,四名凡人的臉面上都被如刀的勁風吹出了道道痕。
寧小閒嘆了口氣,將他們上的束縛都去了,令他們跟在自己後,慢慢走進了村莊裡。
雪已經停了,但雪夜裡的小山村,今夜難得地熱鬧。
村中燈火通明,全村老小幾乎都聚在了兩戶農家門前,不過氣氛卻不甚友好。寧小閒兩人從地窖中放出來的旅人,男子都站在前方,護著後的婦孺老人,與村中的青壯年對峙。雙方手裡都提著鋤頭、乾草叉,一語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兩鬢都見了斑白的村長咳了一聲道:“我們這裡是小廟,真容不下諸位,請另謀過夜之吧。”
來這裡投奔親戚的那老人便站了出來,抱拳道:“村長,這樣大雪夜裡,我們確實無可去,隊伍中還有老人孩子。請容我等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即刻上路,絕不多叨擾村中各位一天!”他說得真意切,當說到“隊伍中還有老人孩子”時,後的子們忍不住嗚咽出聲,更添了幾分可憐。
看他說得誠摯,村人一時沉默了,顯然有些意。此時村長後卻傳來一個聲音:“讓他們住下?若是山神怪罪下來又該如何?這整村人死了都填不平山神的怒火。”說這話的人,正是客棧的老闆!
是啊,村中有愚戶,只收留了一個被山神點名的人,就落得個滿門被屠的下場。現在逃出來的山神犯人居然有這麼多,若是山神怪罪下來,整個村子豈非都要被屠個犬不留?
想到這裡,村中青壯年男子的眼神又重新變得兇狠起來。“死道友,莫死貧道”,這種想法又不僅止是修士獨有。
村長也開了口,聲音乾地:“還請各位離開,不要令我們難作。”他這話一說出來,衆旅人眼前就是一黑。這般冰天雪地裡,宿野外和送死又有何分別?他們剛剛死裡逃生,正覺得生命無比可貴、無比好,哪肯就這樣輕輕拋卻?男人們於是握了手裡的農,打算誓死捍衛自己留宿的權利。
眼看兩邊就要打起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且慢。”
這聲音在羣激憤的時刻,本來該埋沒在雙方的罵聲裡,結果卻清晰無誤地傳進每一個人耳裡。
一個俏生生的姑娘走進了場地中央。
神通果然好用啊。寧小閒嘆了口氣:“山神已經伏誅,這爭執到此爲止吧。”本不想多管閒事,可是山神擄人這筆賬,還沒清算乾淨呢。
這村中頓時一片安靜。過了幾息,纔有人帶頭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在這平靜的夜空中傳出去很遠。山神的威能何等之大,這小姑娘居然敢說殺掉了山神,真是癩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氣。
寧小閒靜靜地等到笑聲最響時,纔不不慢道:“塗盡!”邊的冷麪男子,搖一變,化作了龍首馬形、披五彩的巨大聖。
明月之下,這龐大的巨驟然現,實在是極有震懾力。
所有人張大了,齊齊退出了幾大步,膽怯者直接就嚇得面若白紙。村中有婦尖起來,中氣十足、聲破蒼穹。
結果麒只是示威地低吼了一聲,就讓村莊中人統統都閉了。
“這裡可沒有什麼山神,只有一個傷害凡人命、煉取丹藥賺錢的修士。”寧小閒指了指從中被解救出來的四人:“這是我從山神的中救出來的人,他們目睹了全過程。你們若不信我,大可以去問問他們。”這便是人證了,村人雖多不信,但多半人眼中也出了疑。
隨後,又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盒,舉起打開,出了裡面赤金的丹丸。向四周的人們展示了一遍,才朗聲道:“這是山神抓走凡人煉的延壽丹。你們當中誰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