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墨一反常態當衆頂撞韓雨農,衆捕快都是心下吃驚。
魯宏見孟子墨出面爲自己說話,也有些意外,向孟子墨道:“孟捕頭,我確實犯有過錯,都尉大人所判,我心服口服,你......!”
“魯捕頭也不要以爲我是爲你說。”孟子墨沒好氣道:“我只是不想繼續留在西陵。以我的手,回到關,不用去當差,到大戶人家當個護院也綽綽有餘。”
秦逍脣微,卻沒有發出聲音。
他知道孟子墨與韓雨農的誼,也知道孟子墨今日一反常態借題發揮,絕不可能是一時衝。
“我若堅持我的決定,你就要離開都尉府?”韓雨農聲音反倒平靜下來。
孟子墨道:“都尉大人,說到底,我不只是爲了今天這件事。”嘆了口氣,道:“當年我來到西陵,也是希爲國效命,甚至想過就在這裡娶妻生子,只是.....!”
“你若真的要離開,我不會擋你去路。”韓雨農緩緩道:“但國家有法令,不會因任何人而因私廢令。”
孟子墨後退一步,向韓雨農拱了拱手,這才轉向院的衆捕快,高聲道:“諸位兄弟,多年來承蒙諸位照顧,孟某心存激。自今日起,孟某再不是都尉府的人,但日後若能再見,請諸位一頓便飯還是不問題。”向著衆人行了一禮,竟是再不言語,衆目睽睽之下棄刀離去。
衆人面面相覷。
今夜的變故,著實讓許多人措手不及。
步快捕頭魯宏知法犯法,已經讓衆人大吃一驚,而孟子墨卻突然提出要離開都尉府,更是讓所有人意想不到。
韓雨農看著孟子墨離去,神冷峻,等院靜下來,才繼續道:“來人,將魯宏關進大獄,秦逍罰薪三個月,還有牛志,明知秦逍去向,卻包庇不報,罰薪兩個月,杖責十。”掃視衆人,沉聲道:“我早就說過,都尉府令行止,任何人知法犯法,我絕不饒恕。今日他們三人所爲,你們要引以爲戒。”
衆人都是躬遵令。
“劫走囚犯的馬賊,我們自然要追拿到底。”韓雨農肅然道:“我會查尋那幫馬賊的下落,一旦有線索,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將那幫馬賊抓捕歸案。”
秦逍心想荒西死翼不是普通的馬賊,他們來無影去無蹤,要找到他們很不容易,就算真的找到,秦逍也很懷疑以都尉府這些衙差的實力是否真的能將荒西死翼擊敗。
畢竟溫不道很肯定地說過,荒西死翼的戰鬥力,足以媲守衛宮的龍鱗士。
雖然或許有些許誇大的分,但荒西死翼戰鬥力自己親眼所見,僅以單兵而論,都尉府的衙差卻是相差極大,而且那幫人配合默契,訓練有素,關鍵的是他們的風翼刀實在是鋒利無比,至秦逍目前還沒有見過比風翼刀更銳利的兵。
“杖責等我向郡守大人稟明,回頭執行。”韓雨農道:“此事不要對外大肆宣揚,以免影響人心。”擡頭看了看天,揮手道:“都散了吧。”
他也不廢話,看上去心很不好,轉回到廳。
等到衆人散去,牛志跟著秦逍回到甲字監,依然沒有回過神來,見秦逍臉也不好看,輕聲道:“頭兒,這一天之,都尉府兩個捕頭都沒了,這.....這以後可怎麼辦?”
“不是還有都尉大人?”秦逍淡淡道:“只要有都尉大人在,天還塌不下來。”
牛志過去給秦逍倒了一杯水,送過來才低聲道:“都尉大人對孟捕頭素來重有加,將他當做兄弟一般看待,孟捕頭如果真的走了,都尉大人定然不捨。”
秦逍端杯一口喝了半杯,放下杯子問道:“已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牛志道:“今晚可回去?”
秦逍心想家裡還有個神經病,這幾天還是不回去爲好,搖頭道:“我就在這邊歇著。”
牛志收拾了一下,徑自離開。
秦逍心有些低落。
他心裡很清楚,當初韓雨農掌理都尉府之後,從關調了一批人過來,其中就是以孟子墨爲首,這批人也就了韓雨農控制都尉府的核心員。
孟子墨不但對韓雨農忠心耿耿,而且同手足,秦逍甚至相信,孟子墨可以爲韓雨農獻上生命。
所以即使孟子墨心裡真的有什麼委屈,他也不可能離開韓雨農,更何況當下是都尉府與甄侯府關係最爲張的時候,以前孟子墨沒有離開,也就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突然離去。
孟子墨離開的突兀,不瞭解孟子墨的人或許真覺得他是不願意繼續留在西陵,但秦逍卻已經敏銳地察覺這背後必有蹊蹺。
翻來覆去無法眠,走出班房,擡頭看了看天,一明月掛在天幕。
他知道孟子墨的住就在附近不遠,隔了兩條街,沉默片刻,終是出了監牢,往孟子墨住過去。
相比起韓雨農,秦逍對孟子墨的更深,畢竟當年是孟子墨在半道將自己救了回來,如果沒有孟子墨,自己只怕早就爲路邊無人問津的一堆枯骨。
孟子墨究竟爲何要離開都尉府,秦逍無法穿其心,但如果他真要的回關,秦逍很想勸他留下來,他知道孟子墨既然當衆做了這個決定,只怕自己再怎麼勸也無濟於事,可不管如何,自己也不能一言不發。
孟子墨住的這條街已經很僻靜,他經常來這邊,十分悉,獨門獨戶,住的地方甚至沒有自己大,屋裡點著燈火,秦逍發現大門竟然沒鎖,只是虛掩著,猶豫了一下,沒有敲門,推門進了去。
屋裡孟子墨真抱著一隻酒罈,桌上還有一隻空酒罈,顯然是離開都尉府之後,孟子墨回來就一直飲酒,連下酒菜都沒有。
看到秦逍進來,孟子墨並沒有意外,只是努了努,示意秦逍在邊上的椅子坐下。
“捕頭,你.....?”秦逍剛開口,孟子墨已經搖頭道:“你是想勸我留下來?不用多說,我做的決定,你可曾見我反悔過?”
秦逍苦笑道:“捕頭,這些年你在城好好的,爲何要突然離開?都尉大人一行很難過。”
孟子墨一頓,卻還是仰首灌了一口,輕聲道:“秦逍,我要走了,以後你就踏實跟著都尉大人。都尉大人是個重義的人,這幾年待你恩重如山,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跟他站在一起。”
“我知道。”秦逍點點頭,見孟子墨一臉醉意,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沉默了片刻,秦逍終於問道:“捕頭準備回到關?”
“雖然沒有妻兒,但老母還在。”孟子墨笑道:“先回去陪老母住上一陣子,你也知道,我孟子墨手還算不錯,找個看家護院的差事養家餬口並不難,就算找不到,去給人做苦力也是不死。”
“那你準備什時候離開?”
孟子墨搖頭道:“還沒有決定,可能明天醒過來就走了,也許還要過上幾天。”看著秦逍,微笑道:“你今晚過來,就當做是爲我送行了,以後若有緣分,咱們或許還能見面。”
秦逍從上取出錢袋子,不過分量極輕。
之前一袋銀子被沐夜姬騙走,後來又從錢莊兌了七八兩銀子,給沐夜姬留了幾兩,如今這錢袋子裡不到五兩銀子,有些尷尬,道:“捕頭,我在錢莊還存了二百多兩銀子,明天一早過去取來,你這次回關,要用銀子,我......!”
孟子墨笑道:“知道你這小子在甲字監存了些銀子,想不到竟然有二百多兩,有出息。”見秦逍將那錢袋子從桌上推過來,立刻推回去道:“這幾年你日夜辛苦,攢了些銀子,就好好存著。也快到娶親的年紀了,回頭找一個好姑娘,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不等秦逍說話,揮手道:“太晚了,早些回去歇著吧。”
秦逍想說什麼,但終是沒有說出口,起向孟子墨拱了拱手,走到門前,孟子墨忽然道:“秦逍!”
秦逍立刻回頭,孟子墨看著秦逍,脣了,沒有發出聲音,但終是笑道:“天已晚,路上當心。”
秦逍心知孟子墨可能有什麼話想說,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剛打開門,卻見韓雨農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門前,秦逍嚇了一跳:“都.....都尉大人!”
韓雨農也不多言,進了門來,孟子墨了一下,似乎想站起來,但終究還是沒有起。
韓雨農掃了一圈,這才道:“真的要走?”
“以後就不能陪在你邊。”孟子墨嘆道:“你也莫怪我,我實在厭倦了現在的生活,行走一般,要換一種活法。”
韓雨農走過去在孟子墨對面坐下,秦逍十分乖巧地關上門,站在門邊上,也不靠近。
“我聽過一句話。”韓雨農緩緩道:“有人說,到了一個陌生的土地,如果這裡埋下了你所留的人和事,那麼這就已經變了你的故鄉。你到這邊已經快七年了,當年隨同你一起過來的共有十一位兄弟,有兩個兄弟已經埋葬在了這片土地,還有人已經在這邊娶妻生子,所以對你我而言,這裡已經是我們的故鄉。”頓了頓,平靜道:“或許我們曾經的故鄉,反倒是陌生之地。”
孟子墨沒有說話,只是抱著酒罈又灌了一大口。
“我們在這裡一天,這裡就是大唐的疆域。”韓雨農聲音低沉:“如果能讓自己爲大唐豎在這片土地上旗幟,那是無上的榮耀,死亦無憾。”
孟子墨放下酒罈,脣。
“我過來,不是爲了勸你做什麼。”韓雨農站起:“只是希你無論做什麼決定,能夠多想想當初你來到這裡的初心。”走過去,輕拍了一下孟子墨的肩頭:“你若真的要回關,我一定會親自送你。”不再多說一句,轉出了門。
“把門帶上!”孟子墨衝著秦逍吩咐了一句。
秦逍無奈,只能出門,將門順手帶上。
明月在天,四下冷清,清幽異常,秦逍的心卻靜不下來。
他一路若有所思,等回過神來,才發現竟然已經到了木頭巷街口,這纔想起自己並沒有打算回來,著冷清的街巷,苦笑搖頭,都已經到了家門口,總不能半夜又轉頭回衙門。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街道兩邊的街坊早就已經關門休息,也都滅了燈火,擡頭看天,按照月亮的方位,折騰這一晚上,已經是快過了子夜。
經過麻婆油鋪的時候,竟是出人意料發現從窗戶隙地顯出一亮來。
這麻婆十分奇怪,平時大家都會打開窗戶通通氣,讓屋裡的空氣流暢一些,可是在秦逍的記憶之中,油鋪大門雖然每天第一個打開最後一個關上,但家的窗戶卻從來不見打開過,而且還用一層麻布擋住窗戶,就像是擔心有人能從窗口往裡面看見什麼。
不過這老太婆本就古怪,大家習以爲常,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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