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再審問孟之州的時候，孟之州便瞟了趙長寧腰間的玉幾眼。

此玉識得的人不多，他是其中一個。

察覺到孟之州的走神，長寧微微一扣桌子：“孟大人？”

的人從永平府傳回消息，孟之州的舊部沒有被抓獲，但抓了幾個家仆，有人指認是舊部的一個幕僚造信。但是這位幕僚也早就逃之夭夭。

想從孟之州這里問得此人的消息，但是孟之州很消極。

孟之州回過神，應道：“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又加了句，“趙大人不用急，即便是我被人陷害了又能如何？人始終是我殺的，我也認了。明日我就要返回開平衛戍守，你實在是不必再問了。”

若不是職責在，真不想管他了。長寧也不是要留他，只是他在的時候，盡量把該查的事查清楚。一方面是因為董大人催促，孟之州可以懈怠，反正他回了邊疆就聽不到別人說什麼了。但是大理寺不可以，他們可能要因為這個案子被罵好幾年，最好是能解決則解決。另一方面，也不喜歡看到別人蒙冤。

長寧笑了笑，著說，“你當真不在乎是誰想殺你？”

孟之州角輕微地一扯：“趙大人，孟某雖然脾氣不好，為人猖狂了些。”趙長寧心想你自己也知道啊。孟之州繼續說，“但孟某好歹也是一員大將，戰場上刀劍無眼。保家衛國，哪天會沒命是誰也說不準的，想殺我就想吧，只要能殺得了我，我也不在乎了。”

他換了個姿勢坐著：“開平衛不能沒有指揮使，我這幾日就要返回開平衛，也別說我不給大人留面。就算劉春霖沒有倒賣城防部署，憑他那些作為，我殺他也不冤枉，我殺了就認。想怎麼判都隨你。”

趙長寧不再勸他。站了起來，問他：“孟大人可愿意跟我出去走走？”

孟之州既沒有說愿意，也沒有說不愿意。趙長寧徐恭暫時不必記了，派了大理寺護衛過來。對孟之州做了個請的手勢。

大理寺外面就是時雍坊的街區，趙長寧倒是沒讓孟之州走出去，只是隔著圍墻他看看外面。

為劉春霖請命的民眾還沒有散，一看到大理寺有人出來，便激起來，高喊著：“殺了孟之州，還劉青天一個公道！”

“殺了孟之州！不能放他回去！”

“大理寺包庇罪犯，趙長寧狗！”

孟之州臉鐵青，一言不發。知道什麼是一回事，能不能面對是另一回事。

蛋砸在墻上，腥臭的蛋濺到了孟之州上，他好像突然被人打擊到了一般。這個一貫高大偉岸的將軍，此刻沉默了良久。

保家衛國數十年，敵不過一次失手。青天的名聲流傳甚廣，但將軍的艱苦卻無人知道。

恐怕此刻孟之州很難想象，他會被人如此對待。

徐恭聽了很氣：“大人，怎麼他們連您也罵，以前不是還您青天的嗎？”

“我這個青天之名太過淺薄，不能與劉春霖比。”昨晚回家被爛菜葉砸過的長寧很淡定，“牽扯進來，名聲不臭也臭了。”

“孟大人殺劉春霖也不是殘害忠良啊，不行，我得去外面跟他們說道說道。”徐恭開始擼袖子。

長寧笑道：“你一張，他們無數張，你怎麼說？”

徐恭聽不得他們家大人半點污蔑，急道：“總不能任他們胡說吧！別人聽了豈不是以訛傳訛，認為您是個狗了？”

“沒有辦法，等結案之前，出門的時候小心點就是了。”長寧淡淡道。幸好不在乎小青天之名，失去的時候倒也不痛心。

孟之州良久沉默后轉頭看了一眼，目極為復雜，他啞聲道：“……對不起。”然后他大步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