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寧請安：“沈大人來得早。”沈練頷首：“跟我進來吧。”然后就帶著往里面走。

這還是趙長寧第一次到刑部大牢里來，刑部大牢比縣衙大牢好得多，而且戒備更加森嚴，沈練用腰牌過了三道門，才帶走了進去。里頭有一間很大的刑室，屋頂蓋的是明的琉璃瓦，天從里面撒下來。墻上掛了許多的刑，有些趙長寧認識，有些不認識，但是這些刑都黑沉沉的，似乎凝著跡。很快就有腳鏈的聲音響起，有幾個犯人被了上來。

走在犯人前面的是刑部左侍郎，帶了好些刑部的。

左侍郎和沈練相互見禮，然后按職大小坐下了。

今天審的是主犯，山東布政使曹思雨。他六十多歲的年紀，有點疲力盡，蓬的發垂下來，新長出來的那一段已經雪白了。

沈練訊問得很冷酷，也很迅速：“背后還有誰牽涉？”或者是“還有沒有窩藏別的銀子？”

趙長寧看著這個昔日從二品的大員，他現在只是個疲憊的老人，半點沒有大員的風，不過是個階下囚。說句話都要緩半天，但卻很倔強，無論沈練問他什麼，都是一樣的說法。‘沒做過’或者‘不知道’。在一旁記證詞都有些無從下筆。

“不用刑怕是不肯招的。”沈練就不再繼續問了，了趙長寧淡淡道，“給你一刻鐘，接下來你問，刑訊供，你選刑。”

趙長寧站起低聲道：“大人！”從來沒有刑訊供過，在原來的世界里，刑訊供是違法的。理智告訴，這個人是個貪得無厭的狗，但他看上去只像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跟祖父差不多的年紀，臉上盡是皺紋，疲憊不堪。

“怎麼了？”沈練不為所，“大理寺員，刑訊供都不行，如何做得了寺正。”

趙長寧袖中的手微微一抖，緩緩地朝犯人走了過去。目在那排刑上游移，不知道這些東西究竟是什麼用途，有些很常見，鞭子、錐子、夾板，但還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不知道它們怎麼用。

沈練在背后淡淡道：“磨蹭什麼，快選。”

趙長寧低低一嘆。這是大理寺常用的刑訊手段，有些犯人太，用此讓他招。當然，屈打招的是誰也不知道的。需要狠下心來，至很清楚，深固的習慣絕對不是誰能簡單改變的。而且也不能夠心，必要要心起來，否則場之路難以走下去。

趙長寧選了個最傳統的——鞭子：“就那個吧。”

立刻有個獄卒上前取了鞭子下來，然后沾了鹽水，試了試松度。走到犯人面前，看著他：“曹大人，我再問一次，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貪污稅銀的？跟孫秉勾結多久了？”

曹思雨閉著眼睛冷笑不回話。

趙長寧回頭一步，輕聲道：“打。”

那獄卒揮著鞭子就朝曹思雨上去，一打就是一條痕，甚至有的地方立刻皮濺開！趙長寧才注意到用的生銹的鐵鞭，曹思雨似乎想躲避，但卻被人按住了，一鞭又一鞭地在他上。閉了閉眼睛。

他還不肯招，趙長寧凝神片刻，指了第二件刑，那是一把錐子。這種事也許只需要一個開頭，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反了，淡淡道：“曹大人不承認，只能上第二個，卻也是我不想的。這錐子既可以穿大人的手，還可穿大人的眼。大人切莫再倔強了，否則我證詞也寫不出來的。”

曹思雨挨了鞭子，卻還有力氣冷冷地看了趙長寧一眼：“呸！你們這些狗，我絕不會拖累別人下水！”

趙長寧只能嘆道：“用刑吧。”

那錐子，曹思雨的慘嚎聲也響起，卻被人按著手躲也躲不開。他道：“別進去了……別進去了……”

趙長寧一看，各位大人的臉卻很漠然，似乎并不容，果然都是練出來了的。

“你可愿意說了？”趙長寧幾步走到他面前道，“大人要是愿意，我自然讓他們停手。大人不愿意，我也保不下大人。大人可別忘了，被抓的不止是你一個，還有別人。倘若他們先說出來立了功，大人就沒有可說的了”

“說！我會說的！”在極端的疼痛下，人類本能地開始屈服。

趙長寧才坐回去繼續記證詞，看到沈練看了看，對于初次刑訊的人來說，趙長寧做得還可以了，非常淡定。但是其實趙長寧拿筆的手卻在始終發抖，克制不住。

皮綻開的覺，分明不是親自施刑，卻似乎留在的手上。

之后沈練問一句，曹思雨就回答一句。刑訊供倒是的確有效。

要到了詢問的末尾了，門外的靜卻喧嘩了起來，似乎有人也進來了。

侍郎先站起來說：“怕就是僉都史來了，他這一回來沈大人盡可放心了。這個人最厲害不過了，早年審問犯人，供，套供，他最拿手。當年在京城里非常有名氣，人人都敬他三分。”還對后面的說，“快過來，今天讓你們這幫小子開開眼。”

當的都比較怕都察院的人。侍郎和沈練都慎重的，站到了門口去迎接。

趙長寧是小，沒道理小也不去。于是這邊的審訊暫時聽了，就跟在后面垂手等著。聽說這位神的僉都史是剛回京城的，而且手段了得，沈練也覷他幾分，趙長寧倒是有點好奇。

人群喧嚷，好久后才看到門被打開了，有個人緩步而優雅地走進來，隨從下屬跟在周圍簇擁著他，趙長寧從來沒見這麼多人簇擁著他。他穿了件新做的袍，正四品云雁紋的補子，緋紅袍，上帶著笑容。

“竟然能看到周大人親自前來，您多久沒有在京城出現過了，真令刑部蓬蓽生輝啊！”那侍郎大人說話卻非常的客氣，笑道，“您請這邊來！”

“吳大人太客氣，帶我去看犯人吧。”這人說話的聲音一貫朗和。

趙長寧卻看著那張悉的臉，怔了很久不知道說什麼。以至于這個人被簇擁著走到了前面，也沒有出聲。

竟然是周承禮！

他是僉都史，曾經在京城任職，備別人尊敬……這是認識的那個七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