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含著橘瓣:“什麼?”
嚴峫把魏局剛纔的話轉述給他,本來不想提辦公室鬥爭那部分,但因爲江停親眼目睹過方正弘跑來刑偵支隊罵街,因此三言兩語帶過了市局將有可能發生的人事變,又道:“如果這次撞車放冷槍的犯罪分子跟範四真是一夥的,或者僱於同一名僱主,那麼他們的目標到底是你、我還是李雨欣都不好說,對你是尤其危險的。”
江停似乎陷了思索,把剛吃了一片的橘子放在了牀頭櫃上。
“不一定,”半晌他突然開口道。
“嗯哼?”
“子彈分相同只能說明兩批殺手共用一個進貨渠道,或者來自同一片地區,並不能確定他們的目標都是我。如果真有人那麼想殺我的話,在建寧有很多機會可以手,沒必要非逮著我坐在警車上的時候,這樣造的靜太大,收尾也太困難了,跟正常行爲邏輯相悖。”
——這個觀點確實也有道理。
“是麼?”嚴峫臉上不聲,“那你覺得子彈的事只是巧合?”
江停說:“可能吧,也可能兩撥殺手恰好用了同一個地下中介,這條線索可以等你回建寧後再追查下去。”
嚴峫點點頭,坐在病牀邊緣,兩手撐著膝蓋自言自語:“可惜雖然找回了人質,李雨欣卻被滅口,最後還是失去了綁匪的蹤跡……要是知道更多線索就好了。”
江停彷彿渾然沒聽見,站起說:“目前沒有更多線索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先走了,你保重。”
“你上哪去?”
“楊找了人來接我回建寧。”
嚴峫猛地擡頭,卻見江停已經站起來,就轉往病房門口走去。
就像之前江停自嘲的那樣,他一直是兩手空空又無長,因此來去都非常利索,出現時讓人驚喜,離開時又難以挽留。嚴峫盯著他的背影眉梢一跳,心知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這段時間經常徘徊在腦海中的各種猜測閃電般運轉,突然萌生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試探的想法:
“——你明知道那夥人想殺你,還敢離開我單獨行,是指‘那個人’會像殺死範四那樣,再次出手解決問題嗎?”
病房裡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接著江停轉過:
“……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嚴峫盯著他烏黑的雙眼,從病牀邊站了起來:“我奇怪的只是,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能讓你一邊告訴李雨欣說自己背叛了那個人,同時卻又如此相信那個人會保護你呢?”
江停半側著,沒有完全轉過來面對嚴峫。他的臉好似被白森森的冰凍住了似的,許久才淡淡道:“什麼背叛,那是我騙的。”
嚴峫朗的面部廓紋不。
江停說:“問詢過程中採取供的手段很常見吧,難道你當真了?”
“我不用當真,因爲那本來就是真的。”
嚴峫一步步走向江停,直到站在了他面前:“那不是供,也不是審訊技巧,是你的確從賀良李雨欣、步薇申曉奇這兩對年上看出了自己過去的影子。所謂‘背叛’本與那兩個被害男生無關,是幕後主使跟你之間發生過的,只有你們兩個知道的往事。”
嚴峫雖然傷沒好,但他站起來的時候還是比江停高小半個頭,雄強悍形所帶來的迫,在兩人面對面時尤其明顯,幾乎把江停側臉籠罩在了影裡面:
“——都到這一步了,你還不打算說實話,難道是想眼睜睜看著綁架案繼續發生麼,江隊?”
“你認爲什麼才實話?”江停說,“不用那麼麻煩,直接告訴我,我說給你聽。”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江停必須稍微擡起下才能與嚴峫對視,但他的姿態還是非常平靜,甚至有些堅冰般不論如何都無法撼的意思。
嚴峫略微低下了頭,咬著牙,幾乎在江停耳邊:“那個被你背叛的人,連環綁架幕後主使,就是胡偉勝天臺上看不清面孔的持槍者,是不是?”
“……”
“他的名字黑桃K,‘停雲’背後的大毒梟。”嚴峫一字字輕輕道,“丁當在看守所裡全代了。”
江停的瞳孔在停雲二字落地時稍微擴大了。
“江停,”嚴峫擡起頭,居高臨下盯著他的眼睛:“我不想用威脅的辦法你提供任何線索,因爲我知道憑你的智商輕易就能把謊言說得比真金還真。我希你心甘願信任我、願意跟警方合作,但要是你堅持維護那個黑桃K,我會對你非常、非常失——”
“如果我冒死救出來的人竟然跟一個毒梟藕斷連,換一片真心錯付了狗的人是你,你會怎麼做?”
江停微微點頭,脣角出一冷笑,接著那笑容在嚴峫的注視中越來越明顯。
“藕斷連。”他就帶著那樣的笑容把這個詞重複了一遍,挑眉問:“原來你以爲用一個緝毒警的名字給毒品命名,竟然不算極端的辱,而是某種舊未了的證明?”
嚴峫沒吭聲。
“還是說,你之所以產生這方面的疑問本與案沒關係,純粹是把自己心不敢出口的慾牽強附會到我上來——”
江停慢悠悠拖長了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帶著刻意的譏誚:“嚴副隊?”
剎那之間,嚴峫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那種無法宣之於口的,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說出口就是另一回事了。何況在現在極度僵持的況下不計後果地一把撕開,那種巨大的難堪,衝擊力是極其猛烈的。
江停眼底浮現出幾許彬彬有禮的憾,轉就去開門,作乾淨利落得堪稱冷酷。
但就在他指尖到門把手時,右肩被人扣住了,接著發力掀了過來,在來得及掙前就被“砰!”一把頂到了門板上!
“牽強附會?”嚴峫冷冷道:“真以爲我不敢說出口?”
江停猝然向後仰頭,但門抵住了他躲避的角度,嚴峫已經著他的下頷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