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昨晚目睹江停“吸毒”是他平生最驚魂不定的十秒, 那麼現在,就是最考驗嚴峫作爲一個有責任、有擔當、有職業素養的男人,是否備基本道德水準的時候了。
嚴峫極力剋制著住江停的手, 強迫他把這隻耳麥丟出車外然後狠狠碾二十遍的衝, 因爲剋制得太用力導致臉頰有點僵:“……洗……洗過了嗎?”
“?”江停說:“我以爲這種電子設備過水就壞了。”
嚴峫:“……”
兩人久久對視, 江停有點不耐煩了:“你還要不要?”
嚴峫一寸寸擡起手臂, 手指不住發抖, 以骨節變的力道強迫自己捻起封袋的邊緣,迅速囫圇塞進袋裡,那一刻他覺自己分明是揣上了點燃後滋啦作響的引線和整整十公斤重的C4。
江停想了想去, 想不出他這種表現的原因是什麼,便問:“你有潔癖?有潔癖的人可當不了刑警啊。”
嚴峫拉扯出一個彷彿臉皮筋的微笑:“沒, 沒有, 那個, 案子力太大了。”
“不用太擔心。”
嚴峫還下意識沉浸在C4即將被引的驚慌中:“什麼?”
“……你今天真的沒問題吧?”江停眉頭皺了起來:“我說不用擔心,胡偉勝死了, 這個案子差不多很快就能破了。”
嚴峫無辜地瞪著他。
在這樣的目裡江停終於變得非常無奈,看了眼時間問:“你沒吃飯吧。”
“啊?嗯,沒?”
“你請我吃,”江停發了汽車,說:“跟我總結下迄今爲止的所有線索。”
·
一品居, 包廂。
服務員接過江停還來的菜單, 轉翩然而去, 嚴峫纔開口續完了剛纔戛然中止的話:
“——事經過就是這樣, 接警平臺記錄顯示, 兩個月來頤和路派出所就接到過兩次關於‘三春花事’出沒賣|行爲的舉報,治安大隊和指揮中心都證實了這一點, 因此可以證明昨晚的出警並不是蓄意而爲。”
江停拆開溼紙巾,仔仔細細地拭每手指。
“出警應該不是。”他頓了頓,說:“但報警是。”
“我也這麼覺得,所以追查了那通報警電話,是從KTV外的一個公用電話亭使用投幣方式打出去的。這種報警方式不同尋常且非常刻意,道路監控沒有拍下報警人的正臉,從形廓看,只能看出是個五六十歲的大叔。”
“大叔?”
嚴峫點點頭。
“……報警方式倒沒什麼,普通羣衆,怕夜店老闆有門路,事後遭到打擊報復,故意使用投幣電話報警,勉強說得過去。”江停略微思忖片刻,說:“但一般掃黃舉報,是以年輕人或大媽居多,五十多歲的中老年男舉報人相對見。”
嚴峫頷首表示贊同,然後突然又有點不滿:“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我的話,就算到了七八十歲,遇到|賣|也一樣會堅決舉報的!”
“……先生,你們的溫泉蛋飯和烤雪花牛套餐。”
服務員滿臉通紅地放下飯菜,架起小烤爐點上火,在詭異的安靜中退出了包廂。
江停用筷子攪拌蛋黃和飯粒,慢悠悠道:“沒事,只是被你的正直所傾倒了。”
嚴峫:“………………”
“你們警局昨晚的行知範圍有多大?”江停吃了口被拌得特別的飯,頭也不擡地問。
嚴峫一邊烤牛一邊盯著他吃飯,覺得這人胃口確實已經氣到了非常不男人的地步了,吃個飯還那麼多要求,又是要蒸得又是要加蛋黃,還油鹽不要蔥花——不知道晚上睡覺是不是也像豌豆公主似的要墊十二層毯子。
“不機但也不大,至沒大到足夠解釋連你都出現在了三春花事的地步。”嚴峫生生挪開目:“當晚的行人員,後勤,指揮中心,知道三春花事這個地點的人略算有五十多個,知道行容的只有執行人。”
江停仔細咀嚼嚥下了那口飯,然後才說:“我的話,只是讓楊派人等在市局門口,時刻盯著你那輛輝騰的靜而已。”
嚴峫:“……我下次會換車的。”
“那經手胡偉勝那支二乙酰嗎啡的人呢?”
嚴峫三下五除二,把雪花和牛滋啦烤,就著、菜狼吞虎嚥吃了半碗飯,順手抄起餐巾紙抹了把,說:“多了去了。平常收上來還沒來得及銷燬的毒品,看管員、統計員、化驗室、技偵、法醫、緝毒支隊、刑偵支隊、警犬技支隊……”
江停面不愉。
“平時按規矩,只要確保最後銷燬的毒品總量和收繳上來的公斤數對應就行了。也就是出了這個事,呂局才意識到這方面管理還是有,現正責令黃興他們徹底複查呢。”
江停慢慢吃著飯,幾乎是每粒米都咀嚼乾淨了才嚥下去,吃相非常乾淨斯文,跟餐桌對面以風捲殘雲之勢掃戰場的嚴峫形了鮮明的對比。
“恭州早年也是這麼理的。”他說,“亡羊補牢,尤未晚也,你們呂局在公安系統是個人。”
嚴峫滿塞著:“嗯哼?”
江停放下筷子,按鈴讓服務員上來把還剩下小半的菜收走。
“哎?”嚴峫詫異擡頭:“這就吃好了?不合胃口?”
“沒有,飽了。”
“飽了?你怎麼跟貓似的?”
話音剛落包廂就變得異常安靜,江停面無表,而嚴峫滿臉直男問號。
許久江停終於問出了這句話:“……你爲什麼總對我吃飯的方式有意見?”
“什麼?沒有,別瞎說,”嚴峫立刻矢口否認:“我關心你吃飯幹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
“……”然而江停又不傻,嚴峫這種每逢吃飯就要兩句的病,分明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沒事找事。
“其實我是覺得吧,”嚴峫把滿食嚥下去,倒了杯清酒一飲而盡,仿若剛纔無事發生般:“你平時晚回去一會兒楊就急得跟什麼似的,今天出來跟我吃飯,萬一要是沒吃飽回去,楊肯定得背後罵我祖宗十八代,到時候我多冤枉啊,你說是不是。”
江停淡淡道:“這和楊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呢?人不是你朋友嗎?”
“不是。”
嚴峫追問:“真不是?”
江停舉起茶杯的手頓在半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繼而用微妙的眼神打量了嚴峫片刻:
“……你似乎對楊的婚狀況很關注,你想追?”
“啊?不是不是不是,沒有沒有沒有,我純粹……”
“曾經是我的線人,人不錯,各方面也都可以,你想追可以先試著追一下。”
“不不不,你聽我說,這個真沒有。”嚴峫連忙搖手以示清白,笑嘻嘻說:“雖然我確實缺朋友,但楊小姐那樣的還是算了——江隊你呢?你要是有姐姐妹妹什麼的,給我介紹介紹唄?”
從江停的表來看他大概覺得嚴峫又犯病了。但一個人涵養好的好在於,就算跟神經病對話,也還是能保持比較平穩的風度:“我沒有姐妹。”
嚴峫跟著就問:“那兄弟呢?”
江停:“………………”
嚴峫厚著臉皮坐在那,滿臉期待答案的神。
“沒有。”江停一字一頓道,“我是獨生子。”
嚴峫眼底的失不是假的,以至於江停不易察覺地向後挪了挪,儘量離他坐遠了點。
“唉,我家也就生了我一個,所以父母催著家的力特別大啊。”嚴峫特別自然地唏噓了句:“你懂的對吧江隊,像咱們這樣的,畢竟都這個年紀了——哎我說要不咱倆先……”
他下面那半句“先回市局”還沒出口,突然被對面咣噹一聲打斷了,只見江停倏而站起,不知怎麼的全繃得特別直,每孔中都散發出警惕的味道:
“你先吃著。”
嚴峫:“???”
“我去趟洗手間。”
嚴峫丈二和尚不著頭腦,眼睜睜看著江停立正轉,頭也不回棄他而去。
“剛吃就拉啊?”嚴直男如是說。
他招手來服務員買單,刷卡的時候還多提了個意見說你們家溫泉蛋飯真難吃我朋友都沒吃完,然後在服務員敢怒不敢言的目中給了小費,取得了對方單方面的冰釋前嫌。
他收拾收拾準備起走人,突然手機鈴響了。
“喂?”嚴峫叼著煙:“馬翔?”
江停有條不紊地站在水池前洗手,突然後呼地一聲,嚴峫破門而:“你跟我來,有人報案——”
江停激靈轉,第一反應是往下看,確認自己鏈拉好了。
“下次能否先敲門,嚴隊?”江停的聲音有點像是從齒裡發出來的,說:“咱們應該還沒到可以互相觀賞對方解手的程度吧。”
“化工廠報案,死者馮宇的室友楚慈,昨晚利用本對管理的悉,盜取保管值班員的門卡,刺傷一名警衛,盜走大量管制化學原料後失蹤。”
嚴峫晃了晃手機,然後戲謔地盯著江停的臉,彬彬有禮又充滿歉意:“對不起,鑑於咱倆的格差距,如果我想看你的話隨時都能看,所以剛纔很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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