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下次”是半個月之后。

那段時間，“伊佳”和“微”正式確立了合作關系，“微”的系統更新已經完，即將在虛擬商城上架“伊佳”的商品。

為了做宣傳，在正式上架之前兩家公司一起做了一個商品推介活。這種打著振興國貨的旗號、借“傳統產業＋互聯網”的宣傳活，吸引了很多和業人士參加。

“伊佳”的活策劃也有點兒意思，將活地點定在了閔行區的一個偏僻產業園。沈徽林和羅東下車后往里走，看著周圍蕭條的景象，恍惚間覺得來錯了地方。帶路的工作人員向他們介紹，這里是“伊佳”創立之初的第一個倉庫，意義非凡。

活正式開始之后，沈徽林才明白這句“意義非凡”是什麼意思。

一向斯文斂的喬嘉實拿著話筒，在閃燈和錄制設備面前，對著在場的數百人講述公司走過的幾十年。講懷灌湯談發展，沈徽林這個傳播專業出的人聽得自愧不如。

可大多眾就吃這一套，喬嘉實的發言還沒結束，沈徽林上網一搜，話題已經了。

羅東湊過來說：“大公司就是有實力。”

沈徽林想了一會兒，代羅東安排人去買個詞條，把“微”也推上去。

羅東有些不解，“花著錢做什麼？多浪費。”

沈徽林說：“我們畢竟是合作，不是被收購，還是要打造自己的品牌知名度。借一次東風。”

羅東反應過來了，點點頭，出了會場打電話安排。

出門的時候，羅東步履匆忙，差點撞到進來的人。他抬頭看，只見這人一西裝、氣質沉斂，口罩遮蓋之下的眉眼有些眼。

羅東往旁邊退了半步，示意他先進去。

錯而過時，羅東突然想起來為什麼會眼。這人好像是沈徽林的夫。

沈徽林現在是他們公司占有份最多的人，在江閔退出之后，“微”實際上的老板。羅東偶爾也會聽到公司的人討論，他們年輕漂亮的老板生活謎，無非就是沒結婚但有一個兒。

還有人猜測沈徽林是無，兒是試管生的混。

羅東對這些八卦算不上多興趣，只是覺得“無”這種說法不對。他一個多月前，在公司地下停車場，見過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男人來接沈徽林。那人攬著沈徽林的肩膀，靠在車邊同姿態親昵的說話。

羅東打了電話，等待接聽的那幾秒，視線往廳掃了一眼。只見“老板夫”在會場的最后一排落座。

喬嘉實發言結束，沈徽林也被上臺，作為合作方和喬嘉實一起合影留念、接采訪。

舊倉庫線昏暗，閃燈大多聚集在臺上，觀眾席人影模糊不清。

項明崢坐在觀眾席的最后，雙疊、姿態隨意。側坐著的書說話，他時而淡淡應幾句，大多時候目都落在臺上。

沈徽林最初沒發現項明崢來了。

采訪結束，嘉賓紛紛移步到另一休息就餐，沈徽林被一個年輕的生住。

生有些張害，說是申大的學生，沈徽林是的直系學姐。拿著一個本子，讓沈徽林給簽個名。

“我們老師經常提起你。”生說。

沈徽林接過本子，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低頭寫了一些“學業有”、“不負青春”之類的話。

收筆的時候停了一下，補了一句“不要害怕，去做自己。”

字寫得秀好看。

生接過本子，笑意激又燦爛，轉和同伴離開，還在說“好漂亮好溫”。

沈徽林拿了放在座位里的包，起也要往外走，一抬頭就看到了項明崢。

會場人影錯雜，大多都戴著口罩，沈徽林卻總能一眼認出項明崢。他正傾和邊的人說話。

目相撞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的停頓。

項明崢示意助理先去車里等。

沈徽林走到了后排，意外讓沒了往常的從容，語調有些緩慢，“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項明崢抬眸看，“出差路過。”

他按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又說：“等會兒要走。”

沈徽林點頭，有些無所適從似的，“吃沒吃飯呀，隔壁有餐食，吃一點兒再走吧。”

“沒有。”項明崢站了起來，說：“我不吃冷餐。附近有沒有餐廳，你盡個地主之誼。”

沈徽林說：“你也太挑了。”

帶著他從產業園出來，沿著寬闊的馬路找餐館。四周人煙都稀，更別說是有什麼餐廳了。

走了好幾分鐘，沈徽林側詢問：“你什麼時候走？”

項明崢說：“半個小時之后。”

沈徽林抬手擋了一下曬人的太，“要不你回市區吃的，這里沒有。”

項明崢低眸，出手蓋到的頭頂，替遮。另一只手隨意一指，說前面有一家。

沈徽林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看到招牌上寫著的“面館”。

招牌很小，店面更小。可能味道也不好，走進去之后沈徽林發現里面沒什麼人。

喊了好幾句“有人嗎”，打著哈欠的店長才慢慢悠悠從后廚走了出來，問他們吃什麼。

不足十平米的空間有些過分狹窄了，擺了三張桌子，也顯得格外擁。淡棕桌面上凝結著油漬，沈徽林低頭看簡陋的塑封餐單。

將餐單沿著桌面推給項明崢，讓他點。

項明崢隨便指了一個，店長說這個菜做不了，讓他重新點。

項明崢指尖移，又點了一個。

“啊，”店長說：“這個也做不了。”

連續幾次聽到“做不了”，項明崢矜漠的表變了變，角帶了幾分薄笑說：“那你說說，什麼能做？”

午后的暖融融的，一半都灑在他的肩膀上，他背坐在狹隘的空間里，一深筆的西裝與簡陋的環境格格不。

在沈徽林眼中，這個人總是滿矜貴淡漠，高高在上，幾乎無所不能。沈徽林看著他無可奈何的樣子，突然就笑了。

店長也陪著笑，“只有面能做，您們二位看看，要不要去別的地方吃？”

項明崢說：“那就面。”

那頓飯吃得實在糟糕，調料太重，沈徽林口味很淡，只嘗了一點兒就沒再筷。

項明崢吃得比多一點兒，但也適應不了，大多數時間都在喝水。

沈徽林不玩兒手機，坐在一旁安靜等他。發現這人不管吃什麼，都表現得從容不迫、沒什麼食，在悶熱得環境和熱騰騰得濃湯下，他鬢角出了細汗。

幾次想說，吃不了就算了，何必執著這一頓飯。

看他的時間有些長，項明崢察覺到了，抬眸說：“你去結賬。”

“好，”沈徽林看了一眼時間說：“你還要吃呀，小心趕不上飛機。”

坐了一會兒，項明崢又提醒，“去結賬。”像是怕逃單跑路。

沈徽林陪著他走到路邊，乘車離開之后項明崢想起什麼，突然問：“貓你要不要了？”

“貓······”沈徽林反應了幾秒，“不是給別人了嗎？”

“只是寄養。”項明崢糾正的用詞，又說：“寄養的朋友要結婚了，老婆過敏。”

沈徽林說：“那你帶過來，七七喜歡貓。”

2020年九月中旬，項明崢要去海南考察。

坐在北京候機廳時，接到了喬嘉實打來的電話。客套寒暄過后，喬嘉實說下午要舉辦一個合作推介活。

他問項明崢，有沒有時間參加？

沈徽林總說喬嘉實不像商人，沒有其他企業家那麼詭譎詐。但商場上的人，哪一個不是老狐貍，談了對自己利好的合作，還要試試合作方背后的關系不。

手里的杯子泛著冷氣，項明崢盯著里頭浮的冰塊，臉上看不出緒。

他沉默了幾秒，只說，“有時間會去。”

飛機臨起飛，項明崢臨時更改了行程，對書說：“先飛申市。”

也是在那天，外面是南方夏天的灼灼熱浪，他和沈徽林面對面坐在一家食品安全堪憂的餐館，吃了一頓味道很奇怪的飯。

餐館太小，坐下時他們膝蓋著膝蓋，倒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親。

項明崢一定要讓去付錢請客。

*

十月份，公司順利運行，營收日益攀升。沈徽林才算有了一個真正的假期。

一向忙碌的姜琦也有了幾天空閑，約沈徽林出去旅游。

“我們帶著七七一起去，不是很喜歡沙灘嗎？”

沈徽林答應了。

實際卻和規劃的不一樣，三人沒往南邊走，反而去了青海。

怕海拔高小孩子會不適應，沈徽林和姜琦坐飛機到中轉城市，又乘坐車前往。

那里沒有沙灘，天朗氣清，湖泊明凈空曠。

沈徽林抱著七七，站在護欄邊讓看海鷗，回頭時見姜琦還在打電話。

“沒有，什麼都沒有。”姜琦有些不耐煩的換了一只手拿手機，語調漸高：“大小姐，我都沒長那東西，怎麼睡你？”

講了好一會兒，姜琦按斷了，調整好表走了過來。

沈徽林問：“阮溪？”

姜琦像是聽不得這個名字，“嗯”了一聲，說那人真的腦子有問題。

沈徽林聽這種吐槽不是一次兩次了，習慣問：“怎麼了？”

“之前在酒吧喝了一點兒酒，醉得一塌糊涂，在我家住了一晚。”姜琦有些忍不了，“自那之后，非得說我和發生了關系。”

沈徽林安靜了一會兒，問：“那······發生關系了嗎？”

姜琦有些無語，“兩個生能發生什麼，不是，你怎麼也腦回路不正常了。”

見真生氣了，沈徽林搖手說：“不問了不問了。”

姜琦說：“我就想不通，怎麼會想到這些？我男朋友換了這麼多，看不見？”

沈徽林說：“你又換了？”

“嗯。”

姜琦說前男友沒意思了，這次換的是一個寵醫生，但關系還沒定。寵醫生有點兒文化，有些猶豫。

沈徽林有些困，問到底什麼癖好？看不上同事、主管、大學同學，反而對黃有獨鐘。

姜琦說：“我就喜歡大腦沒經過知識污染的男人，你不覺得那些人更有意思嗎？”

沈徽林認真想了一下，沒想到哪里有意思。

但這趟旅行有意思。

七七第一次被帶出去長時間旅行，不哭不鬧，能吃能喝能玩兒。

姜琦很意外，不止一次說這是見過最乖的小孩兒，抱著七七問：“你是天使寶寶嗎？”

七七認真告訴：“我是媽媽的寶寶。”

姜琦被逗笑，對小孩兒愈發不釋手。回到申市的那天晚上，邀請沈徽林和七七去家里住幾天。

“姥姥一天也很無聊，你住在那邊，還可以帶七七玩兒。”姜琦坐在車里規劃，“我回去把房間收拾出來，到時候阿姨也搬進來。”

沈徽林說：“的玩都在公寓，也在那邊住習慣了。”

姜琦見勸不，“那今晚先去我那里住，總可以吧。”

沈徽林剛點頭答應，不過幾分鐘，放在座椅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起。項明崢的電話。

七七立即抓起來遞給。

沈徽林拿過手機，按了接聽。

“今天回來？”他問。

沈徽林還沒有說什麼，七七聽出了聲音，湊到手機跟前。

糯聲說：“出去玩，有小鳥·····羊。”

中文不太流暢，想一會兒說幾個字。

一通電話持續了十幾分鐘。

項明崢說：“我在靜安公寓樓下，沒帶鑰匙。”

掛斷電話，姜琦告訴司機先去靜安，又氣不打一來，說：“他不會找個酒店住下嗎，真的是。”

沈徽林笑笑，說：“可能是來送貓的。”

“你養的那只？”姜琦對項明崢的敵意偏見沒法改變了，冷笑一聲，和沈徽林說了當初去取貓，項明崢的那些話。

“他居然想通，愿意給你了。”

沈徽林說：“本來就是我養的。”

車子停在公寓樓下，沈徽林帶著七七上樓，一路沒見項明崢的影子，才察覺到自己又被騙了。

在客廳站了一會兒，沈徽林才發現不對。屋里的燈亮著，浴室里傳來了水聲。

沈徽林看到了沙發上放著的西裝外套。浴室門從打開了，項明崢著頭發走了出來。

沈徽林看著他的臉，說：“……騙子。”

“真沒帶鑰匙。”他抬手了的側臉，說的特別坦，“我撬鎖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