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還沒有散盡，太縷縷穿過云層。

黑的越野車劃過路面積水，七七站在座椅上，一雙眼睛里盛滿了好奇，過車窗看一閃而過的街景。

沈徽林抬起一只胳膊，虛攬著防止摔倒。

夜晚的曼城是燈火璀璨的現代都市，一到白天，時常能從藏在天大樓的古舊建筑中窺見緩慢的時間蹤跡。

科林掛斷電話，隨手點開了一首兒歌，音調遮蓋了車的沉默。

四十分鐘之后，車子停在距離曼哈頓最近的機場外。

科林先一步下車，扶著車門等沈徽林抱著七七下了車，他又繞去后備箱取行李。

地面有些，附著在路面的積水在下像是碎鉆，科林的目落在沈徽林的手上。鉆戒還在，沒有摘下來。

安靜了一會兒，科林問：“一個人進去能行嗎？”

沈徽林說：“可以。”

科林將行李箱推到面前，低頭看向戴著口罩，只出一雙漂亮眼睛的七七。

他手了一下七七的頭，又指了一下自己的臉，七七立即仰頭親了他一下。

科林眉眼間帶了一些笑意，又看似不甚在意的說了一句“再見”，轉坐進了車里。

沈徽林將七七放到地上，一手推著不大的行李箱，一手牽著往機場走。

車子一直停在原地沒有駛離，科林得目停了許久。

原本人擁的機場，此時莫名空曠。

項明崢一得西裝，手里來來回回轉著一只金屬打火機，臉上沒什麼表，目淡淡的看著落地玻璃外。

那輛越野車還沒有離開，停在路邊分外扎眼。

他看了一會兒，收回視線，抬步往口走。只走了幾步，項明崢就停住了，幽沉視線落在不遠，神松了幾分。

如果說這一年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項明崢日后能回想起來的，或許就是六月底的紐約。安靜空曠的機場，行人很，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到走進來的一大一小。

七七一手被沈徽林牽著，另一只手里拽著一個玩偶，一雙短倒騰的快。

停頓片刻，項明崢大步走了過去，俯將走得有些吃力的寶寶抱了起來。

海拔驟然拔高，七七愣了幾秒，觀察了一會兒抱著的人，回頭開始找媽媽。

沈徽林說：“比較認生，我來抱。”

項明崢低眸看著懷里的雕玉琢的小孩兒，目相對片刻，“不認識我了？”

七七眼睛里全是疑，扭頭看沈徽林。

沈徽林說：“聽不懂你說什麼。”

項明崢又用英語問了一次。七七安安靜靜的繼續觀察，兩只小手卻抗拒的背到后。

沈徽林將寶寶從他懷里抱了出來，項明崢沒再說什麼，接過了沈徽林側的行李箱。

他帶著沈徽林穿過大廳，去往二樓準備出發。

臨近中午，云層徹底散了，太毫無遮掩的穿過了擋風玻璃。

科林靠在座椅里，一手扶著方向盤，半晌又從副駕拿了一瓶水擰開喝。

涼水沉甸甸落到胃里，的那點兒飄忽卻沒退散。將瓶蓋重新擰好，他從隨行的包里拿出了護照等證件，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一腳邁進了機場，繞過口的綠植，科林一邊搜尋沈徽林的影，一邊拿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問在哪里。

可能他們都對這段婚姻沒有信心，以至于走到了這一步，他都沒告訴沈徽林能否可以陪一起回去，沈徽林也沒問他愿不愿意等回紐約。

開車送來機場之前，科林沒有陪回去的打算，但他帶著護照證件來的。這會兒他覺得，陪著回去也可以。

電話沒有撥出去，科林先看到了沈徽林。

抱著七七乘自扶梯，邊站著一個形筆、氣度不凡的男人。自扶梯緩緩上行，男人的胳膊一直在腰后，沒有攬上去，只是虛空擋著，像是怕被到或摔倒。

科林靜靜看了一會兒，將手機重新放回到口袋里，沒有再上前。

過了幾分鐘，沈徽林的影徹底消失不見，科林低頭給發了一句“一路順風”，轉出了機場。

公務機樓，已經有兩個工作人員在等候。

不用安檢，沈徽林準備好的證件都沒拿出來，就被項明崢帶著登了機。私機外觀和普通客運機沒什麼差別，只是機印著機主的標志。

機卻和客機千差萬別，前端是駕駛艙和兩個空乘休息的普通座位，往里走和小型套房沒什麼差別，一組沙發桌子，左側有高腳椅和酒桌。

除了乘務組工作人員，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生，坐在高腳椅里拿著杯子喝水，見到他們開口打招呼。

沈徽林不知道這生是誰，微微點頭示意。

項明崢對生說：“等會兒就起飛了，給你外公打個電話。”

生明顯不太想打，看了項明崢一眼，有點兒怕這個長相出眾的陌生男人，還是轉去找手機了。

項明崢帶著沈徽林繼續往里走，推開了一扇門，是一個小臥室，里面放著一張床，布局很像酒店房間。

“讓睡一會兒。”項明崢指了一下趴在沈徽林肩膀上犯困的小孩兒，又對沈徽林說：“別抱著了。”

沈徽林胳膊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在床邊坐下，將七七攬到懷里哄睡。

項明崢沒有出去，站在一旁看，沈徽林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外面。

那個孩兒還在打電話，有些不耐煩的說：“很快就回來了。”

“我怎麼知道況會變嚴重嘛······行行行，以后都聽你的。”

項明崢反關上了門，聲音被隔絕在外。

回頭見沈徽林若有所思的樣子，項明崢已經能猜到，就沒把他往好想。

項明崢走了進來，在床的另一側坐下，聲音淺慢說：“人的小孩兒，順便帶回去。”

沈徽林抬眸看他，沒什麼多余的反應，手扯開被項明崢住的被子，將睡的七七放到床上。

七七睡覺很乖，閉著眼睛時顯得睫更長，一張臉又又。

項明崢看了一會兒，“睡眠這麼好？”

沈徽林有些無奈說：“小孩子都這樣的，你聲音小一點。”

項明崢正說什麼，有人敲了一下門，他蹙眉起過去看。

生拿著手機站在外面，小聲說：“外公讓您聽電話。”

項明崢跟著生出去了，房門重新關上。

飛機起飛，遠離了生活了將近三年的地方。沈徽林靠坐在床邊，側頭看著舷窗外綿的云層，一時有些失神。

人總是趨利避害的，因此幾年前懷著孕，從申市直飛曼哈頓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沈徽林不記得，那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天。

-

項明崢接完電話沒有回臥房，坐在外面的沙發里休息。

付黎坐在高腳椅上，半杯酒下肚，有些無聊，開始找人搭話。

和乘務組工作人員聊完，又找項明崢聊，“這個姐姐也是被困的學生？”

項明崢低頭翻手機，“不是。”

付黎想起什麼，繼續問：“是在紐約工作嗎，我覺得有點兒眼。”

項明崢“嗯”了一聲，拿了桌上的水開始喝。

付黎拿著酒瓶示意，“要不要喝這個？”

項明崢笑笑說：“帶著一酒味回家，不怕你外公收拾你？”

付黎將酒瓶收了回去抱在懷里，有些不滿的仰著頭，嘟嘟囔囔說：“病毒都發了，待在哪里都一樣，非得讓我回去。你怎麼和我外公認識的，我之前沒見過你欸。”

項明崢沒答，見他談話的興致不太高，付黎安靜了一會兒，又將話題拐到了別，托著下說：“那個小孩兒可的，是混嗎？”

項明崢收掉手機，抬眸看，說：“算是。”

“什麼混什麼呀？”

項明崢突然沉默下來，臉上那點松散淡了，聲音淡漠：“中緬混，混了四分之一。”

付黎沒話找話，“那混得蠻好看。”

項明崢不再應，閉上眼睛靠在座椅里睡覺。

這一覺他睡得很，偶爾的雜音也沒能將他吵醒。

付黎盯著睡的人看，閉著眼睛的人臉上帶著幾分倦意，長得真夠出眾。看了一會兒之后，付黎示意工作人員去給他蓋條薄毯。

兩個多小時之后，飛機氣流顛簸晃。

上的薄毯掉在地上，項明崢醒了過來。他每次剛醒來表都不太好，蒼白又郁。

拿著杯子喝了幾口水，神好轉了一些，起去休息室找沈徽林。

推開門進去，見沈徽林拿著七七的服跪坐在床邊，低聲哄人。

項明崢走了進去，看著床上被撐起來的小丘，俯一看，小孩兒揪著被子躲在里面不出來。

項明崢看著跟小狗一樣的小孩兒，輕笑了一下，問沈徽林：“怎麼了？”

沈徽林指了指寶寶，“剛才睡醒想去衛生間，飛機顛簸遲了一兩分鐘。尿了子，不好意思躲起來了。”

項明崢沒同心，臉上那點淺笑更甚。

沈徽林上手去抱，七七藏的更深，這下連腦袋也不了，只有半個小手在外面。真跟小狗似的。

項明崢轉出去拿了一盒餅干，將人哄了出來。

被抱在懷里換服時，七七一臉委屈，估計剛才還掉了幾滴眼淚，睫上沾著水漬。

邊沒有帶育兒阿姨，沈徽林有些忙，抬眸見項明崢站在床邊，“可以取一下小子嗎？”

項明崢問：“在哪里？”

沈徽林說：“行李箱。”

項明崢打開行李箱，拿出來遞過去。

沈徽林又說：“巾。”

沒從行李箱里找到巾，項明崢找工作人員拿了一些，打開出幾張遞給沈徽林。

項明崢站在床邊看給小孩兒臉。

一臉委屈的七七經過沈徽林一番擺弄，又了一個干干凈凈的漂亮寶寶。

沈徽林說：“拿一下水杯。”

這回項明崢沒再問水杯在哪里，自己找到又換了溫度適宜的水。

沈徽林接過水杯，說了一句：“謝謝。”

頓了片刻，又說：“這次回國的事，謝謝你了。”

項明崢不應這種疏離謝的話，“還需要什麼？”

沈徽林說：“沒了。”

不大的空間恢復了安靜，氣氛一時間沉靜的有些詭異，外面的聲音傳了進來。

沈徽林提醒他：“那孩兒在你。”

項明崢沒打算出去，“吵的人頭疼。”

他在床邊坐了下來，目落在小孩兒上。

七七乎乎的坐在床上，目專注看平板里的畫片，時而抓一個餅干喂到里。

不僅給自己喂，還給沈徽林喂。

察覺到一直有人看著自己，七七抬頭看了一眼，很大方的抓了一塊餅干遞到項明崢面前。

項明崢愣了一下，隨即張口咬住了，扭頭去看沈徽林。

沈徽林對上他的目，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麼，別過視線不再看他。

見他吃了，七七又抓起來一顆喂了過去。

“吃不完沒關系，放著就好。”沈徽林聲向七七解釋，“不要一直喂別人。”

七七看看餅干盒，又看看項明崢，果然不再拿餅干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