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尖銳的一聲，令滿桌的人都停下了筷子。

所有人皆齊齊看了過來。

在他們深固的印象里，二姑娘自接嚴苛的禮教熏陶，向來是行事莊重的典范。而這樣一位備贊譽的子，竟會在今日這場高朋滿座的重要宴會上，對尊貴客人做出如此失禮之舉。

謝易墨從周氏手里回去的手，仍在死命摳著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嵌，劃出一道道目驚心的痕。

可仿若不知疼痛，仿佛恨不得刮下一層皮才肯罷休。

站在后的雀兒早已花容失，死死地盯著小姐的一舉一，小姐又犯病了！

多年來，小姐一直小心翼翼地藏著這個癔癥，就連夫人和三爺都不知道。

雀兒忙去扯著小姐的袖子，試圖用這個小作提醒小姐：小姐，你別再摳了，千萬別再作踐自己了！夫人此刻就在餐桌上，難不要讓所有人都親眼看著小姐癔癥發作麼……

可謝易墨就是控制不了！

那個人，那個人的氣息就在這里。

不明白，發生了那樣的事，他為何還能帶著妻兒出現在的面前！他不應該永遠消失在的世界里麼？為何？為何？

眾人臉上，原本談笑風生的愉悅、或低聲談的專注，都因那適才的聲而停住，統統凝固驚愕與不解。

他們就這樣看著。

何梅也很震驚，自己也沒想到，平日最省事的墨兒今天竟然對著表嫂如此失態！

墨兒究竟在發什麼瘋！

面對自己的娘家人，隨之而來的卻是濃濃的愧，何梅臉龐迅速變紅。

“墨兒！”簡直不統！

雀兒嚇壞了，試圖搖醒小姐：“小姐……”

小姐就算要發作，也要等回了映雪院啊！如若被大家瞧見的話，雀兒不敢想象，以后別人會是怎麼說自家小姐的。

要是被大家這麼瞧著，往后可怎麼得了！

再者，小姐是最要強的子。

在雀兒的搖晃下，謝易墨很快回神，袖里，卻早已順著的手指，流出了鮮。

眼見自己平日里那端莊穩重的儀態早已然無存，謝易墨變了臉。

摳著掌心，本不敢去看安坤榮的臉，不敢去想，他現在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

何梅滿臉威嚴：“墨兒，你究竟在干什麼！”

墨兒到底在使什麼子！這種重要的場合能由著胡鬧麼？！

周氏也尷尬，但見何梅即將要火，忙出來解圍：“姨母，您消消氣，想必墨兒也不是有意的，定是我適才見了，太過歡喜，墨兒不習慣，我握著墨兒的手也沒個輕重，墨兒才被我這熱乎勁兒給嚇到了……”

“定是我疼墨兒了。”周氏賠笑。

何梅聞言，緩和了臉。

看向兒，“墨兒，是這樣麼？”

謝易墨有些難堪，嚨微干，因為桌上的那個男人，所以一句話也說不出。

這時，周氏給遞來了一個鼓勵的眼神：別怕。

謝易墨竟真的便安定了下來。

看了眼周氏，又看向何梅，僵地點頭，“……是。”

“表嫂，對不住，是墨兒莽撞，還您別往心里去，墨兒回去定給表嫂賠禮道歉。”

何梅還是覺得臉上掛不住，仍在數落。

一直沉默的安坤榮這時道：“姨母，茵兒并未被嚇到，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為這點小事傷了和氣。姨母一向寬宏大量，就別再生氣了。”

男人聲音溫和而沉穩。

說完，他便看向妻子，眼神詢問：茵兒，可有事？

眼見夫君這麼維護自己，周氏看向安坤榮，眼里充滿了意與。

害地搖搖頭：不用擔心，我沒事。

謝易墨親眼著這一幕，思緒不飄遠。試問這世間，有哪個姑娘家不盼著能有一位如此微的夫君？他會在細微之給予關懷，無盡的溫將妻子包圍。

謝易墨強忍著摳手臂的沖。

然而這種行為一旦上癮，便再也難戒掉，也不想……可唯有這樣不要命地去撓，才會覺得心里舒坦一點，已經為了種習慣。

何芷道：“好啦好啦，墨兒這孩子，肯定也不是故意要鬧這麼一出，梅兒，你也別擺出這副嚴厲的樣子，把孩子嚇壞了。”

何梅信了八分，又見墨兒誠懇道歉，臉緩和下去。

飯局繼續。

所有人都仿佛忘記了適才的曲，繼續吃著佳肴。

周氏見不吃，也再也不敢給夾了。

謝易墨垂下眼簾，靜靜地吃著素菜，那些葷腥只會讓覺得惡心。

周氏已經不太敢跟搭話，反而轉過頭，對著旁邊的謝妙云談笑。

雀兒給的碗里夾了塊豆腐。

謝易墨吃著吃著，卻突然抬頭，看向了阮凝玉所在的位置。

兩人對視上了。

阮凝玉神很淡，慢慢移開了目。

謝易墨驟然攥銀筷。

阮凝玉在嘲笑，是不是，是不是！

這個人……一早就知道了！先前才會拿這件事來威脅！

謝易墨不明白，明明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加之阮凝玉那時本還沒寄住在謝府，連的丫鬟都不曾知道，而阮凝玉……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那個已然三十多歲的男人，膝下育有一子二，本應是家庭滿、歲月安穩，可他與自己之間那些見不得的糾葛，竟被阮凝玉知道得一清二楚。

阮凝玉早就知道了，所以適才一直在看這出好戲，見自己不控制地去吼周氏，是不是在心里嘲笑自己！

嘲笑的愚蠢，的不堪！

謝易墨越想越覺得辱，腔里的怒火“噌”地一下燒到了頂點。

誰知道阮凝玉會不會告訴給其他人，會不會要毀了的人生？

自己就應該殺了！殺了！

謝易墨要崩潰了，從未這麼丟人過！恨不得死去了干凈！

就仿佛，所有引以為傲的東西，瞬間在阮凝玉的面前垮塌。

另一邊，何家兩姐妹在說著自家兒的事。

謝易書剛秋闈中舉，何梅自然要吹噓起這件事，就算是親姐妹，也會比較起兒。

何芷笑語嫣然，“書兒自小就聰慧過人，我就知道他定能有所作為。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氣！”

嫁得沒妹妹好，比起妹妹在京城的顯貴親家，到底是差了幾分風。

這次來京城，一來是長子帶著妻兒來京中謀職，二來也順道來看這位多年不見的妹妹。

何梅仍沉浸在兒子的榮耀之中，繼續滔滔不絕：“憑書兒這績，要是能再中個進士，那可就宗耀祖了。到時候，我得給祖宗們好好上上香，謝他們庇佑。”

說起書兒，便自然要提起墨兒了。

的這對兒，在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謝易墨已經覺到不對勁起來了。

母親莫不是要……

何芷又溫問：“那墨兒呢？”

既然誤會已經解除了，何梅便如同打開了話匣子，不免抬了下道：“比起書兒，墨兒也是不差的，若墨兒是個男子的話，去參加科舉，定是要勝過書兒的！”

何梅微笑：“我這兒啊，詩詞歌賦，樣樣通，的詩作就連連那些自詡才高八斗的文人雅士都贊不絕口。紅刺繡更是一絕，繡出來的花鳥魚蟲，栩栩如生，仿若能從那繡布上飛出來、游起來。”

周氏詫異地看了眼旁邊的謝易墨。

這麼厲害？

眸中不免出一抹艷羨，京城的貴就是要比們揚州的要自由，要見多識廣。

但看了一眼，便忙收回目，怕又了謝易墨的霉頭。

安坤榮依舊沉默。

何芷驚訝：“墨兒這麼厲害？”

謝易墨笑容已經要撐不住了，就怕母親……

周氏卻在人群里一眼見到了阮凝玉。

問：“這位妹妹生得這般標致，不知……是哪位？”

阮凝玉沒有想到他們說話還能牽扯到自己，頓了一下，便放下筷子，剛要打招呼時。

何梅眼見阮凝玉在飯桌上吃飯還不安分，心里更加厭惡，“啊，不過是在咱們府中寄人籬下的表小姐罷了，不值一提。”

周氏聽見姨母語氣中充滿了嫌棄，便閉上了。

然而，適才姐姐的驚訝讓更得意了，何梅道：“姐姐，你們從揚州來，路途遙遠，想必不曾得知半年前陛下在宮中開設了文廣堂。”

語氣看似隨意，實則眉梢眼角都著得意，十多年來教導兒如此刻苦，便是為了今日這一刻。

“不瞞姐姐，墨兒在文廣堂一眾學生里，績那可是獨占鰲頭，每次考核都穩穩拿第一。”

“就連陛下邊的也對墨兒贊賞有加。”

沒想到，這句話，卻引得謝易書、謝宜溫等人都齊齊地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