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說得并不在意，而我聽著聽著一陣頭暈目眩。

在門墻之上印手印這一節，其實在金庸先生的小說《神雕俠》第一章便有出現，那是傷心道姑李莫愁的殺人習慣，也是對實力的自信宣言。然而在現實的巫蠱世界里，這種手印其實也是真實存在的，這最早的歷史要延至早期南疆的部族山寨時期。那個時候人力是真正的資源，不好濫殺，兩個擁有巫師神婆等神職人員的寨子或部族，倘若有仇怨，便在對方村口、井邊或屋旁，印一淋淋的手印子，以作警示。

然后雙方斗蠱，輸者寨敗人亡，贏者得到人口財。

這個手印，跟西方兩紳士決斗時扔白手套，是一個原理。

然而不同的是，巫蠱之，從來都很有好正面沖突，大多數下蠱者從頭到尾都不會面。

這是我那狂傲的師叔在向我挑戰。

而那個時候的我，仍然躺在醫院里，雖然已經開始做一些康復訓練，但是要說活蹦跳地去斗蠱，簡直是天方夜譚。說實話，如有可能，我寧愿把那本破書給便宜師叔，以求平安。然而世界往往都不是那麼單純的，我給他，他會想上面的容好像我也會哦，我會不會報復他，要是報復的話，何不如先斬草除，了卻這樁麻煩……

好吧，本來無仇無怨，現在卻是非殺不可了，這就是猜疑鏈，人的弱點。

我想了一會兒，立即打電話給不知道在哪里逍遙快活的雜小道，要他幫我去店子里照拂一二。電話那頭的聲音略微嘈雜，不時有人的聲音傳來，不過他也爽快，立刻答應了，但是期期艾艾地，說最近手頭略。

我說好，回頭我給你一萬先花著。他高興了，說我這錢花得值，請他這麼一民間高人作保鏢，太賺了。

我又給歐警掛了電話，給他通報了這個況。

晚上的時候李先生給我轉了一間高級病房，獨間，跟他兒雪瑞相鄰。我并不拒絕，安然用，夜間的時候他跟我談及報酬一事，我推辭了，說這并不用，舉手之勞而已，況且雪瑞的病并沒有立即好轉。他沒有再說了，握著我的手。

我很憂慮那個潛伏在暗中的師叔，雖然迄今為止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來自何方，但是他已經功地在我心中種下一倒刺，坐立不安，如鯁在。我很奇怪，都已經這麼多天了，這老家伙會不知道我在醫院麼？干嘛不直接來找我，反而去我店子里印什麼勞什子手印？

傍晚小依然來給我送飯，這次煲了清淡的銀耳蓮子羹，我告訴這幾天先別過來了，不理，笑著說是不是看上那個大老板的小兒了，我說哪有，的可沒有你的大。小臉紅了，轉過頭去不說話。我這也是說順了，話一出口就覺自己太孟浪了，連忙道歉，轉回來盯著我，突然問你喜歡我麼？我一時口結，吭吭哧哧半天，說你這麼漂亮，我自然是喜歡的……

我后面的但是沒有說出口，就立刻被給抱住了。子很，也飽滿，披散的頭發里有很好聞的洗發香波的味道，把頭埋在我口，噎著，有嚶嚶的哭聲傳來，沒一會兒，我前的病號服就了。這哭聲把我的心給哭得，就像在水中泡的紙巾。

之后我們都沒有說話，靜靜地依偎著。

小把心中積淀已久的說了出來，而且勇于付諸于行，在那一刻，大概是幸福的；而我，這樣一個親切悉的漂亮孩子投懷中，著熾熱的和好聞香氣，一種被人關心、被人期待的油然而生，讓我不愿放棄，在那一刻，我想我也應該是幸福的。

然而，人生若能夠倒回，我寧愿當時自己狠心，斬斷自己、以及小的。

*

一連幾日，我小心提防，但是自稱是我師叔的那老家伙儼然消失了一般。

警方的追查仍在繼續，但是靜越來越小，東是一個流人口以百萬為單位的城市，在如此集的地區找尋一個人，說實話很難，畢竟他不是公安部掛名的a級通緝犯。生活仍在繼續，就像某些電視劇里的鏡頭，一個城市從黑暗沉寂到璀璨萬家，不過短短幾秒鐘。

我隔壁的香港孩雪瑞，的病開始好轉，連續幾天一直陸陸續續排了些毒素之后，在第四日就沒再腹瀉了，蠱毒消盡，神便好了許多，食也增強了不。李先生生意很忙，在第五天確定兒基本無恙了之后，返回香港。李太太雖然抱怨，但是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會經常來我這里坐一坐，聊會兒天，求教一些問題。我能答則答，不能答則避而不談。

李太太說起自家兒很多事，說兒本是個活潑開朗的子，一向都調皮搗蛋，像個男孩子，可是自從中了這降頭，格大變，就變得怯弱敏了，患上了輕微憂郁癥，而且由于機能變弱，視力越發下降、退化，只能大約看見近前的。讓我多接一下兒，鼓勵支持一下。

我說好，可是每當我去串門，雪瑞看見我，都扭過頭去不說話。

小妮子大概是想起了自家那日的慘樣兒，害。

看到十六歲的，我不想起了當年的自己，那個時候的我真的是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個人揣著幾百塊錢，跑到南方來投靠同鄉，結果地址記錯，一個鄉下來的窮小子在繁華的城市里穿行，又膽小又害怕，話都不敢說，穿著破舊的校服（那個時候居然穿著一校服，奇葩吧？），像城市里的流浪狗，孤獨無助……

那段日子真的很難忘，不過也就是那個時候，讓我的格里擁有了堅強。

后來我看到港臺電視劇或者八卦雜志里面，十六歲的小生連男友都換了好幾個，私生活糜爛不堪，越發覺得自己很傻很天真，沒見過世面。可是現在，看到雪瑞那純凈無瑕的眼眸，我卻生不出這樣的想法了。

這世界什麼樣的人都有，一概而論，大概是不太公平的吧？

我們兩個都不說話，我就給念經。暫住我家的雜小道把我的mp4拿過來了，我記憶力變好，本來已經讀，但而卻仍舊喜歡閱讀的覺，溫故而知新。《鎮山巒十二法門》的注釋者十八所學頗雜，佛經也有，不全，斷章取義的，所以我之前念的，也是照搬。此刻念，覺得好玩，不說話，微黃的眼睛盯著我看，亮晶晶的。

我念經文，念快了就覺得腮幫子，臉上的抓痕已經結痂，正在離。

和我小叔一樣，都是左臉，我很榮幸地加了刀疤界的行列，為一個外表兇悍的男子。

與小的進展很快，就某種意義而言，應該說是水到渠。

小來醫院的次數越加頻繁了，好在十一月飾品店的生意已經進了淡季，阿也不會多說什麼，我們的拖糖也由小給所有人發了，很多人都帶來了祝福，當日也有嫉妒。我仍舊是個半殘廢，但是好歹也能夠生活自理了，去洗手間，也不用人幫我扶把了。一個人的單間，其實很好，至我不會擔心金蠶蠱和朵朵曝。

要說這段時間最幸福的，得說是朵朵。

小家伙得到了醫院仙逝的各位生靈的滋潤，已經茁壯長起來。別的不說，最主要的一點，可以拿起水果刀了。水果刀有多重，這并不會比一笤帚重，但是意義卻是不同。

《國語·越語》中談及“兵者，兇也”，亡魂靈十有能夠迷人心魂意志，但是未必有一能夠持戈捉兵，為何，人為，鬼為，心志堅定不移之輩，從來不恐懼，也就不會遇到鬼，唯有心中忐忑不安者，時常被。鬼擁有人的弱點，其實更加恐懼真正的消亡，本能地害怕刀兵，往往戰場上下來的猛士、殺過人的兇人、屠夫，上的殺氣就能夠鎮住鬼。但是，總是有些鬼，能夠超越本能的恐懼而為，這類鬼，被稱之為猛鬼、厲鬼或者……鬼靈。

我很高興，因為，朵朵的捶背功夫終于有了力道，輕重緩急，幾如常人。

時間悠悠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真想用“時苒任”或者“白馬過隙”來形容悠閑無事的日子，人若閑著，心就思，總想著有些刺激驚奇的事發生，然而真正有些什麼事，就會無比懷念那段平靜而好的日子。

就在我以為事已經過去，認為那手印只是一個玩笑，認為生活便如水，緩緩地流淌東去的時候，某天傍晚，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的那頭仍然傳來了一個老男人低沉的聲音：“你以為事真的就這麼過去了麼？”

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給雪瑞念“金剛薩埵心咒”的節選之段，“今后縱遇命難時，亦絕不造諸惡業，祈汝悲眼視吾等，和之手賜解”，讀的順暢，心中正飄飄然，突然一盆冷水潑下。我冷語，說那本書我已經遵照我外婆囑咐，燒了飛灰了。你若是要猿尸降的解法，我立刻說予你聽，只求你能夠不要再不依不饒——我本就不是你們這個圈子的人，老婆孩子熱炕頭，就圖個富貴小民的命。

他哼聲冷笑，說現在滿世界都是警察在找他，他安能放過我？

我不說話，只恐怒了他，再做出什麼危險的舉來。他見我不說話，嘿嘿的笑，這笑聲凄厲，讓人聽著說不出的心寒，他說了兩句話，就掛了電話。

第一句是他帶來的猴子死了，是被警察給打死的。

第二句是我老婆在他那里，讓我好好想想，《鎮山巒十二法門》毀沒毀了？

我握著手機，機都要被我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