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大理寺。

牢房之中，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凄厲痛喊聲。

這回無需顧凜忱自己親自手，差役手舉著燒紅了的烙鐵，一步一步朝那獨眼男人走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抓回來的幾個活口審到現在，幾乎沒有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顧凜忱端坐于圈椅之上，狹長眼眸低垂著，似是有些漫不經心。

然而下一刻，抬眸的瞬間，眼神凌厲猶如刀鋒一般。

“不知道？”

聽見他的聲音，差役知曉他有話要問，沒再繼續走近。

那烙鐵終是沒到自己上，獨眼男人松了口氣，隨之口中又吐出一口鮮。

“我只知道、只知道對方是個男的，出手闊綽...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走江湖的，做這種生意買賣，向來不過問買主太多信息。

這次也一樣，只管拿錢辦事。

“劫走青蘅郡主，是要做什麼？”

獨眼男人上滿是污，著氣道，“其他人的生死不論，但要問出青蘅郡主昨日出城都做了什麼，事無巨細的問。”

林窈昨日出城就去了兩個地方，一是祖父休養的莊子，二便是流沙鎮。

現下聽來，應是與之前他所想的無異，背后之人是沖著淳侯世子去的。

顧凜忱眼眸微瞇，眸深邃。

昨日他暗中去找過崔瑜，從口中得知這幾年淳侯夫婦二人從未放棄過尋找沈修閱。

這偌大的京城中，希沈修閱回來的，和不希沈修閱回來的，皆有之。

這麼多年過去，人依舊未能找到，眼下是生是死，無法判定。

想來非一時之工，或許還得花上好多年，才能找到也說不定。

顧凜忱抬眸睨了那獨眼男人一眼，沒再繼續問，起離開刑房。

昨日道上死了那麼多人，那幕后之人大概率已經知曉了獨眼男人行失敗，線索到這里便也斷了，再問也問不出什麼。

牢房走道暗狹長，難有天，只墻壁兩旁燃著的幾盞燭火照明。

敕奕跟在顧凜忱后，低聲道，“大人，他們幾人作何理？”

“先留著，說不定以后派得上用場。”

***

初夏和煦，明。

醉香居旁，明月湖清朗如碧，水波漾。

岸邊的垂柳被和風輕拂，輕輕晃，樹影倒映在湖面上，與波相互映。

而在湖中間，正有幾艘裝潢華麗典雅的船舫緩緩行著。

畫舫之，珠簾輕掩，窗牖大敞著，目之所及是一片初夏好風。

“窈兒，”崔瑜剛船舫，便張地拉著林窈上下看了個遍，“窈兒，你當真沒事？”

昨日顧凜忱同崔瑜說的時候，聽得心驚膽戰，當下便想要去找林窈，卻被顧凜忱攔住。

說眼下立即去找林窈不妥，崔瑜細想了一番，亦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這才打消了昨日登門長公主府的打算。

林窈挽上的手，笑容明，“我沒事的伯母，您不用擔心。”

“是伯母不好，將你牽扯進這件事，是伯母不好...”

崔瑜直至此時仍心有余悸。

以往每回得到消息出門時，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所以這次才同意了林窈的提議。

卻沒想到...半路上會陷那般兇險境地。

如果不是顧凜忱及時趕到，后果真的不堪設想。

林窈昨日經歷生死，雖也是有些后怕，但此事既已答應了崔瑜，便不可能后悔。

況且，也希能夠找回沈修閱，能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自是樂意的。

“伯母不必自責。”

林窈口中安著，邀在窗邊坐下，抬手為倒了杯茶。

旁的嬤嬤和丫鬟皆候在外間，里邊只有們二人。

林窈將昨日在流沙鎮的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告知崔瑜。

“...伯母，這就是昨日我在流沙鎮知曉的所有信息。”

“唉...”崔瑜下意識嘆了口氣。

其實這些年都習慣了，每次都以為這回會是不一樣的，結果卻還是經歷了失。

這回也不例外。

昨日顧凜忱私下里找到時，就預到，流沙鎮那邊應該是帶不回什麼好消息了。

只是現下真的聽到了，還是會忍不住心傷。

崔瑜著窗外如畫的景，眼底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憂愁，“這麼多年過去，依舊沒有任何消息。”

“難不...難不我此生真的不可能再見到阿閱嗎...”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也好啊。

可每回面對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

林窈見如此，心底涌上陣陣心疼，安道，“伯母...有時候沒有消息，也有可能代表著阿閱哥哥正在這世間的某個角落里安然無恙地生活著。”

崔瑜拭去眼底的淚，“你不用勸伯母了，伯母心里都明白的。”

只是仍然倔強地不肯放棄罷了。

“伯母...”

林窈還想再勸，崔瑜卻是說道，“不說這些了。”

勉強揚起抹笑，抬眸看向窗外明月湖的景，“窈兒今日怎的想起要來游湖？”

想要和細說昨日之事，其實在哪里都可以說，怎的突然來游湖。

說到游湖一事，林窈邊揚起抹明的笑，“這是我的一個...咳咳好朋友告訴我的。”

游湖這個主意還是孟筠枝告訴的。

昨日到君康堂后院二樓時，不小心聽到了孟筠枝和春雯在說李甄的事。

李甄如今是咎由自取，臉上的傷不知何時才能好，在京中貴婦小姐的圈子中也只有令人不齒的份兒。

這一切，都是孟筠枝心設計的結果。

林窈算是不小心聽到了的“”，在回去的馬車上就同孟筠枝明說了。

孟筠枝卻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笑著道，“沒關系，我知道郡主會幫我保守的。”

林窈別別扭扭的，還沒開口呢，就聽到又道，“不過，郡主以后可不能學我如此。”

“什麼？”

“若是想說什麼不想被人聽了去，還是得找個穩妥些的地方才行。”

林窈更不明白了，“哪里算是穩妥的地方？”

“嗯...”孟筠枝微一思忖，“比如湖中央，比如空曠的草地。”

這樣想要埋伏聽的人就都無可藏了。

于是林窈靈一閃，今日便將崔瑜約在了明月湖的船舫之上。

晴天大白日的，周圍一切皆清晰可見，船與船之間隔著相應的距離，即使有心之人想尾隨們，也無法明目張膽地靠近，無法聽到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