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林冷冷看著伊林寧得意的笑容,說:“你跟我來。”轉首先向飯廳外的走廊走去。
伊林寧一愣,連忙起跟上。
走廊里靜悄悄的沒有人。
斯特林站定了:“你煽的兵變?”他頭也不回的問跟在背后的伊林寧。
伊林寧大驚,連忙辯解:“大人,這可跟下沒關系啊!下怎麼也算是家族員,怎麼可能干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啊?何況,士兵都是古藍的部下,我怎麼指揮得啊?何況……”
斯特林仿佛本沒聽見伊林寧的辯解,轉過來笑問:“你策劃的兵變?為什麼要干這種事?”。
“大人!下只是巧知道古藍的部隊不穩,隨便猜的,當不了準的……”
“巧?”斯特林微笑:“你“巧”就坐我邊上,別人說話時候又“巧”笑了讓我“恰好”看見,又“不小心”說了很多事給我聽——真那麼“巧”啊,他們的事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巧”的是,古藍的部隊要鬧兵變,他自己都不知道,你卻未仆先知了!”
斯特林微笑著:“總督閣下,我的朋友帝林跟我說過句話,我一直都記得很清楚的: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第三次就是——”他湊近伊林寧的耳朵邊輕聲說:“惡意事件了!”
“現在,策劃惡意事件的伊林寧總督閣下,你到底有什麼打算,現在可以說出來了。”
伊林寧臉蒼白:“大人,下真的沒有什麼惡意的,下只是想……”
“你只是想:第一:遠東本來有三個副統領編制的,雷洪叛變了,就有了一個空缺;第二:副統領歷來是從紅旗本提拔的,遠東二十三個行省當中,惟有你鎮守的伊里亞行省和古藍鎮守的德亞行省沒有淪陷,功勞最大,你們兩個是最有資格競選副統領職位的;第三:如果古藍部下搞兵變,就算平息下去也必然惹得我很不高興,他也失去了和你競爭的資格,那遠東副統領的位子這個缺就穩當當落你手中了——你想的是不是這個呢?伊林寧總督閣下?”
斯特林臉上還是掛著溫和的微笑,說出的話卻句句誅心刁鉆。伊林寧給他轟得方寸大,這才知道,這個總是掛著和善笑容的、仿佛一心只知道打仗、對政治很迷糊的年輕統領竟然有這般察微的判斷力。“君子可欺之以方”這句話對他本不適用。伊林寧一直以明強干自詡,可是在斯特林面前一站,覺就象個赤嬰兒一樣不到一秒鐘就給對方看看穿,可笑自己還沾沾自喜,以為已經將這個“初出茅廬的頭小子”掌握在了鼓掌之中。
在這樣一個對手面前,唯一也就是最好的辦法就是說老實話。
“大人,下承認,確實有過你說這樣的想法,妄想升任遠東副統領。”
斯特林的口氣和緩下來:“水往下流,人往上爬,你已經是紅旗本了,想百尺竿頭再上一層那也是人之常,你為家族孤軍堅守死地,保護了幾百萬人的安全,是有很大功勞的!但你不應該采用這種手段,誣陷同僚,甚至要煽部隊兵變……”
“大人,”伊林寧打斷了他的說話:“您認為我剛剛所說的是污蔑?”
斯特林不出聲的看著他。
“大人,我承認,我的機確實齷齪,想升發財,想故意表現讓您注意我記得我,想要您在統領會議上提上那麼一兩句:“我看伊林寧那人不錯,值得做個副統領!”——我承認,比起過世的遠東統領哥應星,他清廉剛正一文不取,我不如;比起在明斯克堅守城池殉國的林威總督,我也不如。我承認,我也吃點空餉,大概虛報十五個士兵的名額,不然紅旗本的薪水實在也太,不夠應酬開支;我也貪生怕死,打仗時候老躲在士兵后面喊:“弟兄們,向前沖啊!”這些,我都承認!”
“但是,”伊林寧出咬牙切齒痛恨的神:“比起屋子里面那群人渣,老子就是拉泡屎也比他們干凈一百倍!”
“大人,你不信?您問我要證據?簡單,這群混蛋自己坐那里本就是證據!就是他們丟棄民眾、丟棄軍隊、丟棄領地逃跑的證據!林威總督死了,討伐軍司令李奇紅旗本死了,三十萬遠東軍士兵死了,上百萬無辜的百姓死了,可他們為什麼還能活著在這里逍遙快活?他們可是造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們啊!”
“他們平時橫征暴斂,半人已經窮得連子都穿不上了,拿著個樹皮遮——就這樣了還是要征稅!不出的就打得嗷嗷直,狼哭鬼嚎的!他們簡直是——畜生!——對,就是畜生!剛才您已經看到了,活吃人腦對這群人渣來說算不了什麼新鮮事,有些事是聽著都覺得讓人骨悚然了,我就不說了,免得臟了我的,也嚇著大人您了!”
“好了,他們惹得民憤,狼煙四起了,惹得每一個半人都對我們人類恨得咬牙切齒時候,眼看勢頭不對了,就趕跑——坐著輕便馬車,帶著衛隊、帶著百萬家、帶著大小老婆跑——剩下了本沒有抵抗能力的老百姓,給叛軍殺了泄憤!他們做了孽,卻讓普通的百姓和士兵承擔!遠東有幾個省區,本來是最繁華的人煙集區域,現在大人您去看,除了死人骷髏外連個屁人也找不到!”
斯特林安靜的聽著伊林寧激的演說,心里卻旋起了一陣又一陣波浪。結合一路過來的見聞,他知道伊林寧所說的是真話。其實就看著伊林寧激憤得通紅的臉也知道:這個人現在說的不可能是假話。
他平靜的說:“還是有不錯的員的。除了林威總督以外,古藍總督不也是堅守了崗位沒有逃離嗎?”
“哈,哈”伊林寧夸張的笑笑:“古藍?!他比上面那幾位還要無恥!如果他真那麼“忠于職守”,他的部下吃飽了撐著鬧兵變啊?”
伊林寧接著告訴斯特林:遠東叛一起,古藍就慌了手腳,下了個荒謬到絕頂的命令:把德亞行省全部非人類種族全部殺掉,理由是怕他們為叛軍的應。守備隊中的一個平時很有人的師團長帶領大家抵制不肯執行這個命令,告訴古藍:如果真這樣做了,只怕外面叛軍還沒有打進來,里面的就先起義了!
斯特林出笑意:“說得好。這個師團長什麼名字?”
伊林寧回答:“他加西亞,任職是旗本。”繼續說下去:“接著就傳來王師在赤水灘大敗的噩耗了,古藍嚇得手腳都了,連夜收拾家產準備逃往瓦倫要塞。那個師團長,加西亞知道如果讓總督古藍真的跑了,那整個行省上下就軍心渙散,不戰自潰了。他當機立斷,帶人連夜把古藍抓了回來,他在自己的總督府里,不讓他與外人接。自己以總督代理人的份,發布命令,征集民軍,號召全省上下團結一心。又把古藍的家產都拿了出來做軍費,好不容易組建了支將近十萬人左右的軍隊,將來犯的叛軍擊退,甚至在危急關頭還過來救援過我伊里亞行省。”
斯特林贊嘆說:“有膽有識!這個人在哪,今晚他有沒有來?你介紹我認識下。”伊林寧搖頭:“大人,他已經死了。”
斯特林驚訝:“與叛軍戰死了?”
“不,給古藍殺了。”伊林寧嘆道:“危機一過,古藍又擺起了總督老爺的架勢,把加西亞召進了總督府,說要給他發勛章晉升。陳滿心歡喜的帶著幾個有功的軍過來勛,卻讓古藍埋伏下的衛隊給全部抓了殺了——古藍要報仇泄憤,也害怕加西亞將他的丑事報告你。至于孤軍堅守、力挽狂瀾的事跡,不好意思,就全部變了古藍總督大人的功勞了。”
“這個事很的,外面還不知道。現在外面的守備隊是加特的部下,來找古藍要他們的舊長的——我倒是看看古藍怎麼跟他們代!?”
斯特林沉默了好久,問到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是怎麼知道的?”
“大人,古藍手殺加西亞前,問過我想我派些人過來幫他——他不敢用自己的守備隊。我沒答應。守備隊兵變前,也聯絡過我的部隊,想兩個行省的駐軍一起干,聲勢更大點。大概我平日待部下還不算很壞,我的部下也沒有答應,還告訴了我。”
“你明知道古藍的部隊要兵變而沒有通知他?”
“大人,我不是古藍的爹,他也不是我兒子,我干嘛要通知他啊?大人,您不用擔心,這次的兵變完全是沖著古藍一個人來的,只要您亮出份,那群大兵是絕對不敢得罪您的,您可以放心的回大營去,沒有人敢攔您路的。”
斯特林深深的凝視著伊林寧,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那麼多?你不也和他們一樣,是遠東的總督嗎?”
面對著斯特林的眼神銳利得有如實質,伊林寧毫不回避,坦的回答:“大人,除了總督以外,我還有人的良心。”
※※※
大門開了,兵變士兵們看見一行人走出來,領頭一人個子中等,神態微有疲憊,顧盼間自有種不怒而威的氣質,讓人不敢正視,最顯眼的是他肩膀上一顆閃亮的金鷹徽章——在整個遠東,只有三個人有資格佩帶這個標志,而現在在得亞行省區域,只有一個人。
士兵們自的齊刷刷的敬禮:“斯特林大人,向您致敬!”
斯特林還禮:“辛苦了,各位。”
一個領頭的軍站出來說:“大人要去哪里呢?”
斯特林平靜的說:“我想,我沒有義務要向閣下解釋吧?”
軍一時語塞。他想了下說:“大人,我們無意與您為敵。我們只是想要古藍出我們的長加西亞。對您以及您部下的無禮,我們表示歉意。”他回過頭揮手:“給斯特林大人讓路!”
后面的士兵齊刷刷的讓開了一條道路,那軍躬做個“請”的作。跟在斯特林后面中央軍軍一齊松口氣:沒事了,總算可以走了。
但斯特林卻停住了腳步:“我想知道,各位在這里干什麼呢?”(一群中央軍軍急得在后面直跺腳:什麼時候了,不走還這麼羅嗦!)
那軍微微提高了聲量:“大人,這與您無關吧?您還是趕離開吧,趁我們現在還能約束部下……”
斯特林截斷了他的說話:“我是統領員,也是最高軍事委員會委員,可以說,家族境發生的事我都有權力過問——莫非德亞行省已經不再是紫川家族的領地了嗎?莫非各位已經不再是家族軍人了?”
軍皺起了眉頭,后面的士兵們也起了不安的:他們只是不滿古藍的行徑,但是并沒有想造反的念頭。
軍無奈的說:“大人,下已經向您報告過了:我們在等古藍出我們的長加西亞旗本——您還是快走吧,大人,這是因為我們對您非常敬重,不想有人冒犯了大人您的千金之軀……”
斯特林再次截斷他的話頭:“謝謝閣下的好意,但是我,斯特林,只是家族的一名普通軍人,談不上什麼‘千金之軀’的。——我還想請問,如果古藍不肯出你們的長,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那名軍堅決的說:“那我們就繼續的等下去!直到他肯為止!”
斯特林心頭震撼:那名從沒謀面的加西亞旗本竟然有這麼大的人格魅力,即使他死后,他的部下仍舊是對他這般的忠心耿耿,甚至不惜發兵變來解救他!假與時日,這樣的人無疑是家族的無價至寶,將來的將相之才——當然了,假如他還活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