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苦的太子

第381章苦的太子

朱載壡很慌。

朱厚熜很失。

龍生龍，生，老鼠兒子會打。

可到了他這兒，咋就變了呢？

遙想當初，才十四歲的他，一進京就敢跟以楊廷和為首的大臣正面剛，再看現在……

簡直不忍直視！

朱厚熜緩緩吐出一口氣，「你且退下吧。」

「是，兒臣告退。」朱載壡暗暗鬆了口氣，俯一禮，退出大殿。

乾清宮外，一風來，朱載壡不打了個哆嗦，這才發覺後背都被冷汗打了，不由苦悶又無奈。

太子難當啊！

優秀不行，庸碌也不行；有魄力不行，弱也不行；怎麼做都是錯，可不做又不行……

尤其是攤上這麼一個極度權，又生多疑，且聰明絕頂的父皇。

強度更是直接拉滿。

『我明明夠低調了啊……』

~

朱厚熜靠在椅背上，面憂鬱，扶額不語。

黃錦輕聲安道：「皇上，這也不能怪太子，驟然聽到託付江山之語，換誰是太子，也會惶恐不安，只會誤以為這是在考驗他，縱有雄心壯志，又怎敢表達出來？」

朱厚熜苦笑哀嘆，理兒是這個理兒，可兒子的表現，卻是太差勁了。

還是說，是自己的問題？

朱厚熜嘆息道：「算了，暫時也騰不出手做別的，等這次收割之戰結束再說吧。」

黃錦：「皇上英明。」

「英明……」朱厚熜扭了扭脖子，「算算日子，李青也該從趾回來了，嗯…，京師也得發力了，織造局方面你多盯著點兒。」

「奴婢遵旨。」黃錦稱是，問，「現在嗎？」

「現在。」朱厚熜道，「快三月份了，該抓了，必須要在今年年底前結束，記得以朝廷商品出海的名義銷往趾。」

「奴婢記著呢。」黃錦點點頭，「那奴婢告退了？」

「去吧。」

朱厚熜揮了揮手，突然前傾，又說，「著人去召國子監司業張居正進宮見朕。」

黃錦腳步頓了下，點頭稱是。

朱厚熜重又靠回椅背，呢喃道：「該上強度的培養了，還是太了，想當初我那會兒，真可謂是滿朝悍臣……玉不琢不啊。」

…

乍然接到皇帝口諭，張居正可沒一點惶恐，除了激，還是激……

皇帝果然沒有忘了他，沉寂了這麼久，終於要到了發跡之時！

張居正知道自己表現的時候到了，這次，務必要比上次的策問，還要謹慎應對……

乾清宮。

張居正隨小太監緩步進來，袍、下拜、京腔字正腔圓，作行雲流水，恭聲道：「微臣參見吾皇萬歲。」

「平！」

「謝皇上。」

張居正起，屏息凝神，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思維活躍。

雖不知這次皇帝的考驗是什麼，但他有十足的信心，對自己的能力，他從不懷疑，頂多只會埋怨運氣不好，沒有展示的機會……

如今，運氣再一次降臨，他自當仁不讓。

不料，皇帝兒就沒考驗。

「詹士府府丞還缺一人，即日起，你改任詹士府府丞。」

詹士府府丞，同國子監司業一樣，都是正六品，可區別就大了去了。

進了詹士府，可以迅速積累政治資本，這可是專門輔導太子的機構，這個部門太重要了，進可為太子心腹，退可為皇帝眼線……

而且，詹士府詹士可是正三品的員，在詹士府有充足的晉陞空間，也不像國子監那麼卷。

「臣遵旨。」張居正再拜，「謝皇上栽培。」

「說什麼栽培……好生輔佐太子就好。」朱厚熜緩聲說道，「朕知卿博聞強記，所學龐雜，素有神之稱，國之儲君，不可不重，卿不可懈怠。」

「是，皇上天恩，微臣萬死不辭！」

「平吧。」朱厚熜抬了抬手，道，「還記得上次朕的策問嗎？」

「臣謹記。」張居正拱手一禮，道，「朕惟自古人君臨天下，必慎厥初，而為欺君者……」

「好好好，好記。」朱厚熜角勾了勾，「不愧是神，嗯，記得就好。」

張居正止住話頭，矜持道：「皇上過譽了。」

「拿出當日『臣對』的態度來輔佐太子，儲君，未來之君也，輔佐太子，亦是你的本分。」朱厚熜笑笑道，「朕對卿寄予厚，卿不負朕之所期。」

張居正心激，忙俯下，恭敬說道：「微臣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朱厚熜微微頷首，揮了揮手。

「臣告退。」

朱厚熜打開屜，取出玉瓶倒出一粒丹藥，含在口中，以茶水送之，繼而幽幽吐出一口氣，腦袋仰起，著殿頂怔怔出神……

「縱是想退位，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啊……」

~

張居正激之餘，又有些疑，皇帝此舉太反常了。

皇帝和太子，雖是父子，卻也是敵人，權力之爭可不只是君臣之爭，父子相爭的戲碼多了去了，甚至父子相殘都不稀奇。

唐玄宗一日殺三子，可見一斑。

當然了，父子相爭也並不絕對，至孝宗、武宗這對父子就格外融洽，可那是因為孝宗就武宗一個獨子，權力傳承沒有第二人選，故才如此。

可當今的皇帝……就不備這個條件了。

再者，縱觀皇帝極三十載，對權力的掌控，對權力的熱忱，不是一般的執著，今日如此，實難理解。

張居正左思右想，也沒個頭緒，索不去想了。

不管怎麼說，從國子監司業，到詹士府府丞，好多多。

…

數日後，皇帝突然下旨，要給太子加冠。

朝局上下，莫不激，皇帝終於重視儲君了。

太子加冠意義重大，這標誌著太子人了！

如此強烈的政治信號，群臣本以為，皇帝會拖到太子二十歲，不想，這才剛過了年，皇帝便給剛到十六歲的太子加冠。

雖然意外，但是驚喜。

正所謂有人歡喜有人愁，群臣心中歡喜，當事人卻滿臉愁容。

直覺告訴他，父皇在搞事。

甚至，就是沖他來的。

哪個正經帝王會捨得權力？何況是自己這個癡迷權力，醉心權的父皇……

想想漢武帝，想想唐太宗，想想唐玄宗……

活的好好的，又不是大限將至了，肯定有詐！

朱載壡滿心憂懼。

憂懼之餘，也十分憤懣，自己也沒出格的表現啊，你咋就這般疑神疑鬼呢？

加冠后的朱載壡，非但沒有毫開心，反而更加謹小慎微，每天待在東宮，哪裡也不敢去，連娛樂活都省去了，可謂是如履薄冰……

「殿下，殿下……」

「啊？哦，本宮有些乏了。」朱載壡舒了口氣，道，「張府丞，不如今日就到這裡吧？」

張居正愕然頃，拱手稱是，「殿下可是……不適？」

「本宮很好。」朱載壡疲倦道，「張府丞且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

張居正暗嘆一聲，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

他想好好輔導，無奈太子不好好學，如此況，他能如何？

乾清宮。

「太子如何？」

「回皇上，太子聰穎睿智，十分好學。」張居正恭聲道，「許是近兩日過於用功，以至於有些疲倦，太子千金之軀，微臣不敢不慎，今日功課便提前結束了。」

朱厚熜面無表地點點頭，「朕知道了。」

「微臣告退。」

張居正退下，黃錦上前。

「皇上，殿下這不好的嘛，您幹嘛還鬱鬱寡歡的啊？」

「場面話你也信？」

「……」黃錦撓撓頭，道，「奴婢斗膽以為，殿下這般惶恐，還是因為話沒有說開，鬧了誤會。」

「朕當然知道……」朱厚熜苦嘆道，「可你讓朕怎麼解釋？跟他說朕要退位，讓他登基做皇帝？只怕這話一說出來，苦膽都能給他嚇破。」

黃錦忙左右瞧了眼，小聲道：「皇上，這話可不興說啊，太子是儲君……」

「行了！」

朱厚熜氣鬱道，「朕還不興說了？」

黃錦弱弱道：「影響不好嘛。」

「……」

「要不，奴婢去調和一下，減輕一下太子的力？」黃錦試探著說。

「沒用的。」朱厚熜搖頭道，「他只會把你當敵人。」

朱厚熜突然有些傷，喃喃道：「沾著一個『權』字，父子、兄弟、子侄……也沒親可言，這就是皇家……孤家寡人啊。」

黃錦不知該如何安，只能陪著一起難過。

「算了，你去一趟東宮吧。」

「是。」黃錦點點頭，「奴婢這就去安……」

「不用安，你也安不了。」朱厚熜仰臉嘆息，「父子結，父子解，讓他來與朕同住。」

黃錦愕然，繼而稱是……

太子搬去乾清宮住的消息，很快在群臣之間傳開了，這一下，他們也懵了。

皇帝這是鬧哪樣？

群臣想不通。

要說是針對太子，可若如此，又何必為太子加冠？

要說培養太子獨當一面……別鬧，就皇帝的尿，怎可能會做出削弱自己權柄的事？

這次，著實群臣及到群臣的盲區了。

主要是皇帝對權柄的掌控太強，人設早已深固。

太子朱載壡不信，群臣更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