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一滯，方才蓄滿了戾氣的眸子一下，便已經消散了所有霾。

他收手臂，將圈進他的懷里，一顆心前所未有的充盈，微斂的眸子也掩不住的歡喜。

是為了他才想去云州，為了他才想去見凌塵。

在的心里，他已經比凌塵更重要。

他下蹭了蹭的發頂，角不住上揚的弧度，歡喜在心中蔓延開來，他這輩子從未這般滿足過。

“阿瑤。”

他輕喚一聲，沒回話，現在是真的已經睡著了。

他又親了親紅紅的臉頰：“我陪你去。”

-

嘉敏縣主出嫁的日子定的倉促，三日后就匆匆嫁進了朱家，實在是鬧的太大，拖久了名聲也不好，朱家婚事也準備的簡單。

對朱家來說，比起娶妻更重要的是，朱家能得到的好。

“朱家那敷衍的，迎親都沒親自去迎，擺明了沒把曹竹心放眼里，如今過街老鼠一樣嫁人，名聲壞了兩次，往后這日子，就自己著吧！”懷寧重重的冷哼。

月瑤捻起塊花糕喂進里：“你怎麼這麼清楚？”

“我特意去看了！”

“啊？”

“我去的，我當然不能明著去？否則豈不是給撐場面了？”懷寧理直氣壯。

月瑤眨眨眼：“公主英明。”

懷寧開心過后，又有些難，拉著月瑤的手：“你怎麼突然要去云州啊？這一去至也得一個多月，我好容易嫁出宮來了，你又走了，都沒人陪我玩。”

“你今天跟誰出來的？”

“鄭霖臣啊，他今天正好要去戶部辦點事，順路把我送出來，他忙完再順路帶我回去。”懷寧往里塞了一塊花糕，說的隨意。

月瑤捻著花糕的手頓了頓，不知是不是的錯覺，鄭霖臣這個名字似乎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你為什麼要回云州啊？”懷寧又問。

“我也一年半沒回去了，想回去看看。”月瑤彎，“等我回來，給你帶云州的土產，云州的小梨可好吃了，還有琵琶，元寶，這些糕點燕京可沒有的。”

懷寧眼睛亮了亮：“好！”

春兒正給月瑤收拾行囊，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收拾了兩個大箱子了。

“你們什麼時候走？到時候我去送你。”

“明日一早就走，你不必來送了，一大清早的你也起不來。”

懷寧瞪著眼睛：“誰說我起不來？你別小瞧我！”

正說著，小丫鬟來通傳：“公主，鄭世子來了。”

月瑤拍拍的手：“你快回吧，等我回來，我定去找你。”

“那說好啦！”

“嗯。”

懷寧提著子樂顛顛的跑出去了。

月瑤跟在后面走出去，想著親自送一送，才走出山樓，便看到一個月白的影立在竹林下，看到懷寧出來，他便走上前了兩步。

他留意到跟在懷寧后不遠的月瑤，又拱手垂眸，遠遠的作揖。

月瑤立在了原地，過月亮門，看到懷寧回頭，沖著開心的招手，然后興沖沖的轉就走，鄭世子跟在的后，不多不，始終落后一步。

“夫人看什麼呢？”春兒好奇的問。

月瑤搖了搖頭：“我怎麼覺得，鄭世子和公主似乎還不錯。”

“當然不錯了，公主都說了，鄭世子是好人，公主子單純，但凡心地善良的人，相起來自然輕松。”

“是嗎？”

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面一聲小廝的聲音：“侯爺回來了。”

月瑤回頭一看，一道頎長的玄影從竹林深走來，他步子邁的很快，今日大概去了校場，沒有用發冠，只是錦帶束發，馬尾高束，革帶束腰，勁腰如彎月一般，眉眼肆意。

好似畫中走出來的年郎。

月瑤怔忪一下，忽然有些恍惚。

稍一恍神的功夫，眼前已經被一道影覆蓋，抬眸，見他眉梢微挑：“等我？”

“我……”

“我就出個門，至于這麼黏人？”

“……”

凌驍彎，牽起的手往回走，語氣都溫了許多：“明早出發，都收拾好了沒？”

月瑤原本想說什麼，但一抬眼對上他一雙溫的要膩出水的漆眸，又懶得說了。

算了，說了他指不定又要擺臉。

他這種狀態下說什麼都能答應。

多一事不如一事。

“嗯。”應了一聲。

他了上揚的角：“以后不要在門口等，多曬，我又不是不回來。”

點點頭：“知道了。”

他垂眸看，怎麼這麼乖，怪人心疼的，他要對好一點。

-

次日清晨，侯府便忙碌起來，丫鬟婆子們忙忙碌碌的將行囊箱籠都搬出去裝車。

老夫人和凌申將他們送出府。

“到了記得來信，回了云州，給你大哥的墓好生清掃一下，打整一番，多燒些紙錢，還有老宅，許久不住人，得先派人好生收整一番。”

林氏好像有說不完的叮囑。

凌驍道：“娘放心，云州那邊我留了人在老宅照看的，大哥的墓也安排人一直守著打理，和咱們走之前一個樣。”

林氏又念著：“那你們路上當心。”

月瑤拉著林氏的手：“娘，我們會的。”

“好了好了，你們走吧，別耽誤了時辰。”

凌驍攙扶著月瑤上了馬車，隨后也跟著上了馬車，馬車徐徐啟程，林氏一直目送著馬車走遠消失在視線里，才收回視線。

林氏喃喃的念著：“月娘和二郎回去看大郎，也不知大郎會不會高興。”

凌申笑著道：“娘放心吧，大哥脾氣好，不會不高興的。”

他又不是二哥。

這要是二哥……他都怕他從墳里爬出來。

林氏瞪他一眼：“就你會渾說。”

馬車到了渡口，早有大船備好了，他們換了船，一路北下。

坐船走的慢一點，但好在不辛苦，要是凌驍自己，他騎馬就趕回去了，但月瑤子氣，他舍不得累。

坐船又方便休息，又方便睡覺，和在家里一樣，比在家更方便的是，時時刻刻和他黏在一起，睡覺更方便了。

如此走了將近半個月，終于在快七月的時候，回到了云州，興村。

村子里的小院果真還和走之前一樣，一對老夫妻住在小院里守著，早得知他們要回來，也早早的為他們收拾好了主屋的房間。

凌驍邁進這小院，恍惚間覺得好似一切就在昨日。

他第一次見時，便是在這小院里，跪在靈前，分明懼怕極了，卻還跪的筆直，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浸滿了淚，滿目決絕。

他抿了抿，下意識的握了的手，轉頭去看臉。

怕想起來，記恨他。

開心的指著院中的一棵小樹：“你看，這樹是我種的，是一株棗樹，我一直等著它結果，今年好像長出果子了。”

凌驍見完全沒想起之前的事來，稍稍放了心，但又想到都沒想過這是他們初遇的地方，反而記得這棵破樹，又不大高興。

“哦。”他臉冷淡。

“我之前還想著等這樹壯實一點就搭個秋千架，沒想到它長得那麼慢。”

他臉沉，搭了給誰坐？反正不是給他。

“我還特意備了些禮，想去給曹家嫂子送去，曹家嫂子對我可好了，我及笄禮的時候還給我髻。”

月瑤旋就進了屋里，去箱籠里翻找禮。

凌驍臉又了幾分，到現在還記得凌塵給辦的及笄禮。

月瑤將禮翻出來，遞給春兒：“你先一家家給送去。”

“是。”春兒已經察覺到屋氣氛不好了，抱起禮跑的飛快。

“一會兒咱們去山上，還好今日回來的早，上山也來得及，把香和紙錢帶上……”月瑤一邊說著，抬起頭，忽然撞進他沉沉的一雙眼睛里。

梗了一梗：“你怎麼了？”

凌驍著臉：“沒怎麼。”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又惹到他了？

凌驍面無表：“沒有。”

“……”

月瑤咽了咽口水，手去牽他的手：“那咱們上山吧。”

小手鉆進他的掌心，眨著眼睛看著他。

他臉沒好看多，冷哼：“去吧。”

擰眉，他怎麼越來越難哄了？

也懶得管了，興許過一會兒他自己就好了，索拎起裝著香和紙錢的小籃子，牽著他出門。

凌驍臭著臉拿過手里的籃子，由著牽著走。

上山的路月瑤很悉，但不知是不是最近一年養的越發氣了，才爬了一半就累的氣吁吁。

后來凌驍就在前蹲下，趴到他背上，心想他大概是不生氣了吧？

半個時辰后，到了山腰，走到了凌塵的墳包前，這座墳被打理的很好，已經砌上了磚瓦，雜草也都被清掃的很干凈。

凌驍走到墓前跪下，看著墓碑上的凌塵二字，目沉沉：“大哥，我們來看你了。”

月瑤也跟著跪下，擺好了香果，燒上了紙錢。

火在火盆里跳躍，燒的通紅，忽明忽暗的映照在瓷白的臉上。

抿了抿，才輕輕抬眸，看著墓碑輕聲道：“我今日來，有一件事告訴你。”

“我嫁人了，是凌驍。”

咬著，猶豫一下，才接著開口：“你之前說，若我嫁了人，定要告訴你他家世人品如何，可我直到今日才來告訴你，你不要怪我。”

“他，他家世你是知道的，至于人品……他雖然脾氣有些不好，總是莫名其妙生氣，說話也難聽，為人強勢又霸道，不可一世，又無法無天，一點道理也不講，晴不定，喜怒無常，還喜歡怪氣……”

凌驍冷颼颼的目掃過來，語氣森然：“姜月瑤。”

月瑤眉心一跳，又咽了咽口水：“但他對我還是好的。”

垂下眸子，又小聲的開口：“我，我也喜歡他。”

細微的聲音還是一字不落的鉆進凌驍的耳里，他倏地轉頭，看到臉頰微微泛紅，微風拂過，一縷發纏繞在微紅的耳邊。

忽然之間，好似萬籟俱寂，天地之間，他只看得到微紅的臉，只聽得到他蓬的心跳聲。

第一次和他告白。

喜歡他，千真萬確，毋庸置疑。

方才抑在心頭沉沉甸甸的霾，轉瞬之間仿佛撥云見月，春暖花開。

抬眸，看著墓碑，目已經堅定。

凌驍渾僵了許久，才手，牽住的手，將的小手在掌心攥。

這興村里的一切好似都不再重要，從前已經是從前，現在就是現在。

更何況，愿意帶他來見凌塵，愿意告訴凌塵，喜歡他，可見在心里，他更重要。

月瑤又燒掉了最后一張紙錢，這才站起來。

此時已經是近黃昏的時分，晚霞映照著微紅的臉頰：“我們回家吧。”

凌驍眸閃爍一下，好似被明亮的眸子灼了眼睛，心跳無法控制的加快。

“嗯。”

他回答的簡單，但臉顯然已經和上山的時候全然不同，臉上不見毫的沉，反而添了幾分不自然的生。

他走到前蹲下：“上來。”

月瑤趴到他的背上。

他步伐穩健，背著下山都如履平地，穩穩當當。

下枕在他的肩頭，已經有些犯困了，舟車勞頓了半日，還忙了半日，早累了。

就在眼皮子快閉上的那一刻，忽然聽到他開口：“阿瑤。”

“嗯？”悶悶的回應。

“你剛剛是不是跟我表白了？”

腦子嗡一聲清醒了。

“我剛都聽到了，你別抵賴。”

“你怎麼不問問我喜不喜歡你？”

月瑤臉皮發燙，氣的想咬他。

混蛋！

他安靜了兩息，才緩聲開口：“我也喜歡你。”

月瑤微微一滯，安靜下來，只聽得到砰砰的心跳聲。

下山的路很長，黃昏的余撒在他們的上，萬籟俱寂。

他背著上的人兒，卻前所未有的輕松充盈，好似擁有了全世界。

他忽然又道：“等回了京城，我給你種一株棗樹。”

“嗯？”

“過兩年它長大了，就給你扎一個秋千。”

月瑤枕在他的肩上歪頭看他，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他轉頭看，角微揚，一雙漆眸燦若星辰：“好不好？”

月瑤眨了眨眼，又笑的眉眼彎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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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到這里就結束咯，明天開始更番外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