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吉兇第七 吾薛小九。

以渡忘川河, 才領會到這河的厲害之，人世間所能想象的苦痛都彙集在這河水之中，神魂劇, 偏偏皮無痕。

與其說是忘川不如說是苦行河，自己有修為在都夠喝幾壺, 偏偏有一凡人鬼還強渡了好幾次。

靜靜聆聽雨聲，整理好思緒。

雨落在和河面上。滴滴答答——

赫連生背著刑水水涉到河的中央, 河水依舊漆黑如墨，花燈也越來越多, 剮蹭著飄在水面上的擺散開。

刑水水低手了一下花燈, 金一閃，很快又消失，能看到燈芯黯淡的名字。

側頭, 驚疑：“赫連生。你知道這些燈是用來幹嘛的？”

赫連生掃了一眼，神沒太大變化, 淡聲說：“魂如燈火, 死者為大。在忘川河邊放燈，是對來生的一種祝福，亦也可祝福親人朋友。”

刑水水想到這個世界死去的父母, 父親在出生那天就被關子煉魂, 母親為護他們逃離而死，若有機會, 一定也要為他們放燈。

想著，目掠過漾的花燈, 在其中一盞燈上看見了赫連生的名字，手指了指，說道：“那上面好像有你的名字。”

赫連生腳步一止。見花燈上書寫：吾兒赫連生, 昭昭如願，歲歲安瀾。

字跡娟秀，像是仿佛磨煉了千萬遍。

年盯著那盞燈出神，刑水水手指輕輕抓上他的耳朵，笑著說：“你娘留下的燈。真好。原來這世界上真心想你好的還有很多人。”

赫連生神微，也側過頭：“這之間，有你嗎？”

刑水水彎，想也不想就回：“有我呀。我一直想你好，一直想你也能被很多人在意，想你永遠招搖，想你永遠魁首。我說過，不必為我墜落，要一直為我驚才絕豔。”

赫連生盯了許久，烏發也在河水中靜靜飄，緩聲說：“可我的意思是——這些花燈中有沒有想你好的？水水。”

刑水水倒還認真想了想，略微有些憾：“前世討厭我的人很多，我也不確定有沒有我。”

除了親人，想不出還有誰會在意自己，這裏的燈這麽多。放燈也不是酆都必做的事。雖不在意，眼神還是掠過幾盞燈上的名字。

刑水水目收回，淡笑：“還是先過河吧。”

“——我幫你找。”

好像是風傳過來的聲音，刑水水神一松，看見赫連生指尖的法已經飛過去，河上飄著流。

——不會有的。

人在期待一樣事發生時會故意說反話。

閉上眼，然後擡眸，忘川河已經有了反應，燈火升騰，在空中彙聚星雨。數百盞花燈朝著周彙聚。怎麽……有這麽多？

刑水水低眼，花燈上面的字跡浮現——

吾薛小九。

願以三魂六魄換你魂歸來兮。生生世世不見君。

願你擁有世間繁華。歲歲無虞。

署名是空的。日期是死後幾年。

很多盞燈的容都是這樣。

這些越上百年的花燈，在忘川河隨波逐流了幾輩子，終于在某個差錯的瞬間，被看見了。

刑水水一怔，這誰放的燈，稱呼怎麽這麽怪。覺像前世死之後有人放的。薛小九。前世的人嗎？這用語習慣，怎麽和赫連生還有點像。

年顯然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嘲諷道：“這你前世的相好？”

刑水水嚴肅道：“我前世今生就你一個相好。”

赫連生哦了一聲：“那就是癡你卻而不得。”

刑水水沒好氣道：“半斤八兩。對你而不得的可比對我而不得的多得多。赫連生，這就是幾盞燈而已，都可能是惡作劇，讓人還魂可沒這麽簡單。”

自己都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才換來阿姊重回回道。

河面上的燈很亮，年越看越嫌棄，擡手將之驅散。

赫連生背著繼續過河，刻薄地說：“早知道就不幫你找燈了。”

刑水水卻笑道：“好了知道了，你眼裏容不下別的男人。”

年報複地揪了下的辮子，張口就是疼疼疼，，踹到了赫連生的小。年低眸看了一眼被泡得蒼白的腳踝，也不與之計較，加快了腳步。

早在對岸等候許久的李觀行看見這一幕，拳頭了又松，松了又，氣沒使，都想把等待轉世的鬼魂一腳踹進回道。真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來求孟婆湯解藥的還是談說的。

而孟上仙久久著這一幕，眼中欣。

李觀玉問：“上仙在想什麽？”

上仙說：“我在想——”

“這麽多年，終于有人陪他過河了。”

李觀玉不解。

忘川的雨停了，刑水水也終于渡過忘川河，腳一踩著地面就就抖了抖，抖落上的水，河邊有點冷，又召起離火取暖，見赫連無于衷，手腕一擡，說了個：“去。”離火飛過去，也給了赫連生一團。

赫連生抱手著邊的小火苗，眉尾上挑。

刑水水擡眸。

回道是灰的，像是老人渾濁的眼珠。孟上仙掌著青燈走來，與忘川河畔的紅花形強烈反差。

只見擡手，兩指，虛對著忘川河邊的花一掐，一朵豔的小紅花瞬間飛出，嗡嗡落飛過來。

刑水水擡手，雙手將其接住。

上仙側頭道：“忘川河已渡，我定履行承諾。這彼岸花中有前世今生，你阿姊親手毀掉這花便會想起一切。”

刑水水禮貌道謝。

孟上仙又突然問：“你就不好奇你自己的前世今生？”

刑水水一愣，道：“可我不在回道中。”

李觀行驚奇：“你怎麽會不在回道中？”

意識到說了，刑水水補充：“嗯。我猜的。”

孟上仙笑道：“那我也猜，你遲早會以另一個視角，把前世今生重讀一遍。”

刑水水領會了半天都領會不出是什麽意思，接過李觀玉保管浮靈鏡掛回腰間，反過頭對說：“前塵早就已定，我改變不了，所以很回頭看。”

孟上仙笑道：“你倒有意思，我之前遇到的人都可好奇自己的前世今生了。”

說著，問赫連生：“你呢？你好奇嗎？”

“不。”

赫連生想都沒想。

刑水水跑過去，抱著懷裏的小花，挽著他胳膊。赫連生對前世這種無聊的話題是真沒什麽興趣，掃了李家姐弟一眼，擡手掐起訣，重返人間了。

回到離火山莊，刑水水才察覺可能出事了。

氣息非同尋常，好像有過一場惡鬥，牆坍塌，磚瓦碎了一地。

瞳孔一，來不及問發生了什麽，迅速跑向阿姊房間。

門哐當一聲推開。

薛莊心靠在床邊，滿目擔憂地向。

“你……這是……怎麽了？是……遇上什麽不好的事了嗎？”

阿姊沒事就好。應該是自己多想了。

刑水水氣籲籲地按著膝蓋，看了眼外面的狼藉，也可能是莊頑劣小妖打架造的。總是有人不守規矩。

稍稍放下心，把手中的花遞過去：“薛姑娘，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就是，把它拍碎。”

薛莊心走過來拍拍的背，輕聲：“別怕，我在。你慢點說……”

刑水水靜靜著，耐心詢問：“能幫我個忙，把這朵花拍碎好嗎？”

薛莊心猶豫片刻，還是照做了。

纖纖細手合十，手腕上的玉鐲如花枝般搖晃，餘中，忘川的已花碎了一地。薛莊心眼神迷茫，形晃了晃，刑水水扶住，隨手關上了窗。

薛莊心面龐本如清晨的山茶花，玉白裏著霞，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轉為蒼白，邊的慢慢退卻，好似在回憶什麽痛苦的事，阿姊，對不起，阿姊，對不起，阿姊，對不起……

刑水水心疼完還是心疼。

人睜眼，說出那個久違的名諱：“小九……”

刑水水紅了眼：“阿姊。”

薛莊心啞聲：“我睡了多年了？”

“不久的。”

也就上下兩百多年。

薛莊心：“小九……我好像記得我死了……好像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場夢，好像了凡人，好像又要出嫁了，娶我的不是沐公子。”

刑水水：“阿姊，都已經過去了。這裏是離火山莊，和當年一樣。當年殺你的人，我已經知道是誰了。阿姊放心，我肯定會讓他以命償命！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薛莊心不失笑：“長這麽大，還是沒學會照顧自己。不要為我而活，也要為自己而活一活啊。”

刑水水久久凝視，眼眶有淚。薛莊心溫地將鬢角碎發捋到耳後，面上終于有了些欣喜，偶有蟲鳴，窗外是桃花飄落的剪影。約又可見人的影子映在上面。

薛莊心問：“外面的人是誰？”

雖之前見過，但阿姊剛恢複記憶，兩世記憶拼湊在一起會很淩。

刑水水怕嚇到就讓赫連生先在外面等，這會薛莊心提起了，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一個是人一個是妖，真怕阿姊聽了直接眩暈。

室沉默，有人就推門而。

薛莊心擡眼。

那年白墨發，神淡漠，手握一把銀長劍，掀開眼與對。的第一印象是這人生了一副好皮囊：眉目如天邊一的霞、暖石上滋長的青苔，有淺有深，不似春山又勝過春山。

僅一眼就令人移不開目。

他不是妖，是修士，修為還很高，甚至年紀輕輕就了天師。

赫連生走到面前，抓起刑水水的手，朱抹額晃，神變得有些松散，難得不是滿臉譏誚了。

他看向薛莊心，勾道：“未來道。赫連生。之前是靈山山主之徒，赫連家主。但不必擔心，我已叛道，此後與靈山并無關系。”

薛莊心一愣。

這叛道一事被他說的雲淡風輕，毫無愧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