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八蒼川 夢裏花落知多

刑水水通過扶桑葉看到過去, 不知道哭了多次，當年以為祭天臺是他最的時候，可隨著往事揭開, 這只是冰山一角。

年的太過赤忱，低估了赫連生的喜歡, 那一刀一定很疼很疼吧。

思緒在流，裏面的時間也還在流。

後來。

赫連生患過一場嚴重的癔癥。

旁人眼中的他風華正茂, 祭天臺上就九死一生渡過生死劫，明明前途無量。

可刑水水卻看到, 他經常在塌上呢喃的名字, 氣息紊，幾走火魔。

“刑水水。你這個騙子。不是說年夫妻，永不分離……”

他啞聲：“你能不能拜了堂再離開我。”

驕傲的年不知說了多夢囈。世間并無逆轉時的法。

夢醒時夜微涼, 深藍的天空是那般孤寂。

若夢蟬留下的後癥，是那十五日不斷在他腦海中回, 是的笑容、語調、面容一遍又一遍重複, 讓他每一次夢醒都是一種淩遲。

刑水水跑過去，想告訴他：赫連生，我在你邊啊。可是出手, 穿過他的, 倒栽在地上，翻了幾個圈, 沒有痛。

捂著膝蓋擡起頭。

赫連生已坐在窗邊——經常趴著的地方。他拿出屜裏的冊子，添了一個日期。

十月初五。

我做了一個有你的夢。

夢裏花落知多。

停筆。

樹影婆娑, 眼淚不爭氣落在冊子上，有第一滴就有第二滴，暈染了筆墨。

——我做了個有你的夢。

——夢裏花落知多。

赫連生驟然擡頭, 才發現——下雨了。

雨水打小窗臺，桃花枝了。

他沒有關窗，門也只留了一條。怕良心發現跑回來找他，卻被關在外面吹冷風。他記得很容易肚子疼。他記得很氣。還有很多很多回憶，怕再回憶就想去死了，年著那個小金魚香囊坐在窗邊，又是一夜無眠。

前來送茶點的小見此形嘆息一聲。

秋雨綿綿，紅塵一片蕭條。

這才只是分開的第二年。

……

蠱蟲溯源接近尾聲。

刑水水手中的扶桑葉發出金。葉片飄在半空，手指輕撚，擡起臉，發在空中飄揚。

年的影在雨中越來越模糊。

檐下的柿餅，已經很了。

“謝謝你一直在等我。赫連生。”

冬天周而複始，該相逢的人會相逢。

喃喃道：“而我，要去找之後的你了。”

希沒讓你等太久。

……

再睜眼，刑水水回到蒼川扶桑樹下，掌中的扶桑葉已經黯淡。

低頭看著晦的梵文，樹葉還給眼前的老者。

老者似有些意外：“不看另一片嗎？”

另一片是關于蠱的。

刑水水輕輕搖頭道：“不忍心。”

不確定赫連生是否已對用過蠱。

但能確定，自己對赫連生的在祭天臺之前就開始了，絕對不是來源于蠱。

絕對……不是……

近日離火運得這麽頻繁，就算有蠱，也早就被燒死了。

問：“當年他求蠱的時候，有說什麽嗎？”

“他說，此為他願，若求不到，就搶，反正我們也攔不住他。”

刑水水笑了一下，還真符合他的格。

老者倒不在意道：“若夢蟬蠱什麽的，我們基本都用不上就給他了。不過在他服下若夢蟬沒多久，還來過一次，也是來求若夢蟬。我們沒給了。”

刑水水啐道：“瘋子。”

明明知道有後癥。還求。

老者問：“你知道之前那些中了若夢蟬的最後都怎麽樣了嗎？”

刑水水看向。

老者擡頭向扶桑樹，有幾片葉子是枯黃的，語調惋惜：“無一例外自裁。”

“若夢蟬之所以為蠱，是因它不是用來滿足人私，而是為了斷送人命。十五日夢醒之後，中蠱者接不了這一切是假的，殺人于無形。只不過，我們也沒想到他求蠱是為了給自己服下。更沒想到他最後會活下來，還來求一次。小姑娘，這太令人驚奇了。他是唯一一個中了若夢蟬不死的。”

還是自願服下的。

刑水水想起在溯源裏看見的赫連生。明明這麽痛苦，被囚于回憶中，還是時刻著那個小金魚香囊，從沒有放手。

有的人相識幾百年還是令人生厭，有的人明明認識不滿一年，卻能被花五年的時間來銘記于心。

赫連生，這些年，最痛苦的應該不是祭天臺上的那刀吧。

若不是今日所見。永遠都不會知道。分開之後，赫連生是怎麽過來的。

阿姊，你知道嗎？

解元三千七百二十年。

我遇見一名捉妖師，

他驚才絕豔，我勝過他自己的命。我寵若驚，無以回報，決定等事全部解決就永遠留在他邊。

告別族長，刑水水回到破敗的寨子，風雪停止，積雪消融，這邊已經有了變化，跡被清理掉，起了很多簡陋的冠冢。

赫連生在寒風中等，手抱著桃源劍，眉眼俊秀，白袍勝雪，朱的發帶是雪中唯一的亮，看得心頭直泛酸。

見兩眼紅腫。年一愣：“沒拿到解蠱辦法？”

刑水水道：“拿到了。”

“欺負你了？”

“沒有。”

“那邊有人欺負你？”

“我手冷。”

擡臉著他，很蒼白。赫連生低眼，點燃指尖符火，火照亮臉龐，也給他眉骨下方留出一片影。

刑水水覺得他還是不懂，手抓他手指，年指節的符火瞬間熄滅。他看向，發帶糾纏著飛起來的頭發，有些不解。

也目不轉睛盯著他，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起的，眼一彎，紅發繩在冷風中上下起伏。

“赫連生，你的手好像比符火要暖。”

話音落，覺赫連生試探將手掌近自己的手心，一熱流襲來，他的手確實很暖，手中寒氣散去了不。

但是年貪得無厭，手指微微一彎，捉住一整只手，將稍稍拉進了點：“這下好了沒？”

他指腹微掌心。刑水水只覺得手心的熱意要蔓延到臉頰了。低下頭，正好看見了掛在他腰間的小金魚。當年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現在是越看越醜。

刑水水嘀咕：“赫連生，別掛小金魚了，我有空給你做個新的！”

赫連生道：“那別忘了。”

這裏的事接近尾聲。

刑水水轉頭看向扶桑樹的方向，沉思：好像還忘了問，有什麽辦法能確定自己中過蠱？

直接問？

杜諦竹本來心就不好，這些話不知怎麽就傳到他耳中，他冷笑：“離火之主還他媽會手冷，赫連生要不給我也暖暖，我也手冷。薛九靈，你夠了哈，你們倆都給我滾下雪山！”

赫連生冷冷瞥過來，刻薄道：“你手冷？把手剁了不就行了？該滾的是你。”

杜諦竹丟了個不跟小孩計較的眼神，擡手將一旁的雪梅碎。任憑風雪再大，這裏的雪梅依舊屹立不倒，他們早就猜到，這些就是用來困住端木一族的。罡風一起，碎紅梅與殘雪迅速雜在一起，見的昳麗的景。

端木族的人笑著謝，魂化為點點熒，逐漸消散在漆黑的夜中，像是一盞盞飄揚的孔明燈。

杜諦竹好像在尋找著什麽，但是魂魄太多了，他一時沒找到。

刑水水瞥眼，看見幾團轉來轉去的魂魄，手指著：“他們好像也在找你。”

杜諦竹擡手施了個法，只見一陣怪風刮過。那幾團魂魄被撈到眼前，幻化人形，正好三老一，他們沒有看刑水水和赫連生，反倒從開始到現在都在盯著杜諦竹。

男人抱拳道；“義士對我族的救命之恩，我們沒齒難忘，不知可否得知名諱……我們……”

杜諦竹打斷：“猜的不錯，我就是大名鼎鼎的無相山主杜諦竹。鏡無雙是我師父。我的鏡就是他教的，他死後，我不準第二人會鏡。”

他說的得意。

男人潸然淚下：“我是無雙的父親……你是他徒弟……收徒了啊……原來他已經這麽厲害了。我就說他這麽天資卓越的人幹什麽都能功。當年無雙離開雪山，我一度後悔不該把他得太，不該他學蠱，也不該一氣之下說他本不可能創出新法。不該，不該。我不該在之後才明白，原來親人在邊重于世間一切的蠱。等我明白了，無雙已經回不來了。”

老人等了他一輩子，想他混不下去了總會回雪山，到時候隨口數落幾句，再教他學蠱也不晚。

可惜，這兩人一個倔，另一個也倔，最終沒有再相見。

杜諦竹擺擺手：“世人都說無相山主大度，我替他原諒你們了。都去回轉世去吧，說不定運氣好還能見鏡無雙，麻煩幫我帶個話。”

男人一愣：“什麽話？”

本以為能從他口中聽見煽的話，誰料杜諦竹直接嬉笑道：“就說——”

“黃泉的路，你替我走過一遍也好，孽徒忙著禍害人間，忙著當人上人，要哪天和他一樣翻船被正道人士謀殺。要記得，別讓我迷路。”

衆人皆沉默。沒時間了。鏡無雙親人的魂在夜空中變得明，笑了一下，唰地消散四散的火星，泯滅在眼前。

“你們也要記得快點離開這。”

話畢。

轟隆一聲——

刑水水聽見一聲巨響。擡眼就發現異響來自四面八方。只看滾滾積雪從山頂落，碎雪如白雲卷天，頗有吞天倒海之勢。啊？這麽突然？

雪山要崩塌了。

辮子都差點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