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中驟然此起彼伏的咳嗽起來。
在這禮教森嚴的時代,婦人上有什麽是絕不能說的,當然,葉春秋可以胡說,他還小嘛。
老太公老臉一沉,葉俊才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敢打葉辰良,既然葉春秋說葉俊才母親上有痣,難道……這牽涉到三媳婦的私?
他心裏大驚,這種事不能再問了。誰曉得葉春秋還會說出什麽話來,葉春秋年紀小,不曉得裏頭的輕重。至於葉俊才私下去問,那更不,自己若是問俊才,你為何打辰良,俊才把他娘的事抖出來,自己豈不還要打探三媳婦的?
這對於一個詩書傳家的一家之主來說是極不麵的事,但凡是出一半點出去,有人嚼舌子,鬼知道會傳出什麽話。
老太公不由瞥了一旁的周夫子。
周夫子是外人,他若是傳出一點閑言碎語,葉家就淪為笑柄了。
不能讓葉春秋繼續說,也不能問葉俊才。
此事到此為止,否則……
“大父……”突然見老太公神有異,葉辰良怎肯幹休,他沒猜老太爺的心思,可是這輩子從沒有過這樣的委屈,葉俊才那個渣渣居然敢打他,還有葉春秋這個敗類……
他頓時滔滔大哭,淚流滿麵地道:“大父,俊才揍得孫兒好狠,你看,鼻梁都要斷了……”
以往莫說是哭鬧,就算隻是一丁點小別扭,疼他的老太公都會安幾句,現在他哭得淚如雨下,心裏認定老太公必定會為他做主。
葉春秋心裏搖頭,方才這個家夥我的時候,不是聰明的,今日怎麽就這麽蠢呢,莫非被葉俊才打傻了?
老太公本就沉的臉唰的拉下來,他眼裏掠過一憤怒,葉辰良說得越多,就越可能惹出讓葉家貽笑大方的笑話來,他厲聲道:“辰良,你不要說了。”
葉辰良驚呆了,老太公今兒怎麽這樣待自己?自己可是挨了揍啊,他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不肯服輸地繼續道:“可是……”
“啪!”老太公惡狠狠地拍了梨木翅椅的扶柄,再次厲聲道:“辰良,你看看你了什麽樣子!”
他豁然而起,帶著幾分不近人的冷意。
句句誅心,葉辰良呆住了,這尼瑪的怎麽回事,不對啊,他抬頭看了一眼葉老太公,再看自己的爹,葉鬆顯然臉很難看,朝他使了個眼,葉辰良猶豫了一下,自己可是正兒八經的嫡孫,挨了揍啊,他心真是涼了,咬牙切齒地再看著老太公,道:“大父……我……縣試在即,我被葉春秋和葉俊才打這樣,我…我……我考不了……”
這殺手鐧,在葉辰良心裏覺得還是很管用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葉春秋可是毀了我的前程,我可是你的嫡孫,難道連自己孫兒的前途都不要了?
老太公的臉變得更沉,他軀微微抖起來。
這個家夥……真是……現在這事兒追究下去,葉家還有臉做人嗎?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孫兒很不懂事,更不希葉辰良胡攪蠻纏下去,於是更是拉長了臉。
老太公的態度,一旁的葉鬆怎麽會不明白?
好端端的摻和進了自己弟媳進來,而且還牽涉到了弟媳上什麽痣。老太公可是把家族聲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要的,葉辰良繼續糾纏,二房在老太公心中的地位……
葉鬆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他快步上前,揚起手狠狠一掌打在葉辰良的臉上。
啪……
下手很重,清脆得很。
葉辰良頓時發出了一聲慘,然後捂住了自己的臉頰,頓時大哭起來。
葉鬆厲聲道:“混賬東西,你日遊手好閑,你也知道縣試在即嗎?還敢胡鬧,滾回去!”
葉辰良嚇得瑟瑟發抖,既覺得冤枉又是委屈啊,可是迎著葉鬆那殺人的目,讓他再不敢說話了。
倒是葉老太公終究還是疼這個孫兒的,有些不忍,便道:“鬆兒,孩子不懂事,就不要為難他了。”
事發展到這個地步,葉鬆也顧不得尋葉春秋的麻煩了,隻是恨恨地瞪了葉春秋一眼,匆匆地帶著葉辰良離開。
葉春秋被葉鬆那憤恨的目一瞪,心裏有些發,這個二叔……看來不會善罷甘休了。
不過話說回來,二叔當機立斷,看大父眼的本事倒是教人佩服。
心裏七八糟的想著,此時,老太公突然道:“春秋。”
葉春秋回過神,連忙彬彬有禮地道:“大父有何吩咐?”
老太公拉下臉:“周夫子說,你平時不學無是嗎?你要知道,葉家家教甚嚴,絕不會縱容子弟胡鬧。”
葉春秋汗,老太公似乎想要敲打敲打自己,想必這個周夫子沒在老太爺麵前說自己的壞話吧。
周夫子這種人在後世的職場,其實就是個小人,借著打自己來討好二叔而已。
葉春秋卻是出一副很是誠懇的樣子道:“是,孫兒剛剛回來,有些規矩不是很懂,周夫子對孫兒很好,平時噓寒問暖,對孫兒也很是關照孫兒以後一定謹遵周夫子的教誨。”
認錯態度很好。
最重要的是……
周夫子微微愣了一下,察覺出了一點不同。
這幾天,周夫子可是每一次都是氣衝衝的來狀告葉春秋多麽調皮,多麽的不敬師長,葉老太公的耳朵都出繭子了。
可是呢,葉老太公看著這個孫兒,雖然不甚喜歡,卻也沒出什麽大錯。最重要的是,葉春秋將周夫子誇得一朵花似的,在葉春秋的心目中,周夫子對他真這樣好嗎?既然在葉春秋麵前如此好,為何到了自己跟前……
周夫子覺有些不妙,他知道這可能在老太公心裏留下他兩麵三刀,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壞印象,他有些覺這個葉春秋竟像是妖孽一樣,似乎每一句話都是中帶剛,很有殺傷力。
幻覺,這應當是幻覺,一個屁大的孩子,能明白什麽?可能隻是無心之言罷了。
周夫子連忙說:“春秋,你剛剛進學,又不肯用功,這縣試就在即了,老夫自然要格外的敦促你,你自己說說看,你上課時總是昏昏沉沉,下了課也是背著書箱跑得飛快,這是讀書的樣子嗎?老夫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既然了葉老太公的重托,總要嚴厲一些。”
葉春秋也懶得和他爭辯,隻說了是,便告辭而去。
廳中眾人紛紛散去,隻留下葉老太公和周夫子。
周夫子沉默了片刻,才道:“葉公,學生有些話,實是不吐不快,葉春秋的學問,簡直就是一團糟,這一次縣試,我看,就不必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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