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憐噗嗤一聲笑了,該拿他怎麽辦?
明明給建的宮殿,卻偏偏要賣弄個人,再裝一番可憐。
實在是又可,又可惡。
“那你自己再修一座不就完了,還用求我收留?”偏偏不應他。
“朕沒錢了啊。”他微微偏著頭,領口的黑裘,將他的臉襯得如同一明月,二十多歲的年紀,十年殺伐,多留下了一些歲月凜冽的刀削斧鑿,卻愈發地浸染了男人的味道。
如今分明是厚著臉皮耍賴,卻讓人心撲通撲通地跳。
“誰讓你將半個國庫都搬出去修皇陵的!”蕭憐只好隨便嗔怪一聲,將眼睛挪向他背後那只在建中的宮殿上。
風君楚原本滿面的嬉皮笑臉頓時沒了,他收了笑,也回後,“皇陵,遠比皇宮更重要,因為人活著的時間太短,而死後,卻是千年萬載。”
他的目有些意味不明地從蕭憐上一瞥而過,之後重新笑逐開,啞著嗓子靠近,“趁朕還活著,對朕好一點,好不好?”
蕭憐擡手一掌糊在他要湊過來的臉上,等你死了你就知道你有多作了!
“這宮殿,什麽名字?”
“黃金神龍臺。”風君楚眼地看著,“怎麽樣?朕可是想了很久的。”
“俗氣!”沒想到你變得這麽俗氣。
越嫌棄他,他就越開心。
說明聽進去了,在乎了。
“等到建之後,你就知道,為什麽這個名字了。”風君楚又轉蹲下,“來,朕背你回去。”
蕭憐也不客氣,趴在他背上,微微瞇著眼,著雪後初晴。
忽然,風君楚腳下一個趔趄,驚得慌忙摟他的脖頸。
“對,就是這樣,抱的一些,朕才喜歡。”風君楚笑。
他又是故意的!
天啊,他到底每天要耍多謀詭計來騙的!
而另一頭,雪婉瑜回了寢宮。
如今,被安置在距離廣和殿最近的安泰宮,其規模不亞于廣和殿,而且景致更勝一籌。
人們都說帝後和睦,舉案齊眉,新帝對皇後的寵,無不在。
然而,只有這深宮中的人才知道,他們的皇帝,從來就沒踏過安泰宮半步。
雪婉瑜回來,由宮人服侍著去了厚重的裘皮大氅,退了棉,用銀炭烘暖了手,換了皇後的常服,如水秀發只用一烏木簪隨意一挽。
盛裝出門,是知風君楚最喜雪後的晴天,既然平日裏不得相見,便期盼著在花園中能打個照面。
結果這一去,卻不如不去。
邊的道:“娘娘,皇上賜的神像送過來了,您過目。”
雪婉瑜起,見兩個宮小心擡著神像進來,神像上蒙著豔紅的絨,卻依然可見是兩個人對面而立的廓。
手,輕輕一,那垂墜的絨便緩緩落。
羊脂玉與金玉共生的一塊罕見碩大玉石上,雕著尺許高的兩尊神像,雙神相隔雲海,卻近在咫尺,通瑩潤,若水刀工,渾然天。
羊脂玉那一側,一尊男神,峨冠沖天,寬袍廣袖,眉眼淺淺含笑,垂眸著對面的神。
而那神,就著金玉的紋理,仿佛穿著一繡著金游龍的紅,手中拈花一朵,一手負于腰後,微微頷首,笑意繾綣,又帶著俏皮。
那分明就是蕭憐!
雪婉瑜看得心驚跳,驚:“這是什麽神?”
道:“回娘娘,這尊對面神,是現在深淵海國那邊家家戶戶供奉的神明,男的,喚做九幽天,的,喚做帝呤天。”
上前一步,“聽說這帝呤天,就是鮫人世代供奉的地獄魔龍所化。”
“什麽帝呤天!什麽魔龍!”雪婉瑜猛地揮袖,將神像推到地上,啪地一聲,摔得碎!
又一腳踏了上去,用力地跺了又跺,踩了又踩,連碎玉深深紮繡鞋中也未察覺,“什麽天神!天神就可以橫刀奪?天神就可以肆無忌憚?憑什麽有些人生而為神!憑什麽是不是我——!”
慘痛地坐在一地碎玉中,不準靠近,嘶聲竭力地痛哭,“難道我付出的還不夠多?難道我用全部父兄的命償還地還不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
從未見過自己主子如此模樣,在印象中,雪婉瑜永遠都是端莊、矜持、儀態萬方的,“娘娘,快起來吧,傷了子就不好了。”
“有什麽不好!我傷與不傷,誰會在乎!”
“可是娘娘……”有些焦急,低聲音提醒,“娘娘快起來想想接下來怎麽辦吧,這是海皇賜的寶,又是陛下轉賜給您的,如今碎了,只怕是天大的罪責啊!”
這一句話,讓癲狂中的雪婉瑜瞬間冷靜下來。
宮裏長大的人,對于權勢的領悟和畏懼,雖然徹,卻也是畢生的枷鎖。
顧不得腳上的傷,扶了的手爬起來,慌張地看著一地淩,瞬間仿佛已經覺到虛空劍懸于頭頂的那徹骨寒意。
風君楚曾經在他們大婚的房之夜,就是那樣用一把虛空劍,將從懵懂之時起,就對他所抱有的所有好幻想,全部絞殺殆盡。
從那以後,對他,就只有一個怕字。
怎麽辦?到底怎麽辦?
……
剛剛優哉游哉駕駛著風君楚回了廣和殿的蕭憐,在神像破碎的那一瞬間,心頭一驚。
伏在他背上,向安泰宮的方向,眼角微跳。
脾氣再好,老子也是一尊神,你這樣砸了老子的神像,只怕注定不會有好結果了。
——
凡塵的時,日月流轉,轉眼冬去春來。
神龍臺竣工之日將近。
風君楚的大軍,已經橫掃了大半個九洲,將霜國殘部退到西南一隅。
霜王貪生,親自赴帝都投誠,并帶了貢品無數。
蕭憐躺在廣和殿外的一株花樹下,明春,聽著白淨淨為細細念叨霜國送來的貢品。
“就這麽多?也沒什麽好玩的啊。”
好悶啊。
風君楚封做龍妃,將當神一般的供著,可外面,都傳說是禍國的妖妃。
新的帝國,連年征戰,風君楚將四國的王印剛好給打了兩對鐲子。
國庫虧空,軍備張,賦稅頻增,風君楚卻大興土木,一面修建陵寢,一面為修造神龍臺。
名聲不好,就沒有朋友,而風君楚又經常很忙,比做魔君的時候忙多了,就愈發地無聊。
白淨淨小心陪著笑,“回娘娘,送來的死,除了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奇珍異寶,也就這麽多了。”
“死?難道還有活?”
蕭憐從落了薄薄一層花瓣的塌上坐了起來,突然來了神。
“這個……,活,的確是有,但是奴才不敢說,怕說了,惹您不悅。”
“什麽東西?人?”
“娘娘英明,的確是個人,霜國第一奇子,嫵霜。”
“嫵霜……?”無雙的意思啊,這個名頭,還真是不小,蕭憐點點頭,“這個奇子,有什麽特別?”
白淨淨笑道:“回娘娘,雖說是奇子,自然只是風塵中的奇子而已,無非詩詞歌賦,偶爾舞刀弄劍,花拳繡,取悅男人。”
“風塵子,他們也敢拿出來現?”
“娘娘,那子,極擅歌賦,有一副恍若天籟的好嗓子,聽說……”白淨淨附耳悄聲道:“此番獲準面聖,聽說是做了一首歌賦,名曰《長風歌》,歌頌陛下的功偉績,要專門唱給陛皇上聽的。”
蕭憐眉頭一挑,“還真是才啊!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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