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合歡花語到了傍晚，天突變，烏雲將整座金陵籠罩。

還沒有到用晚膳的時間，走廓裡外已經點起了長明燈，宮太監提著燈籠在外走著。這天氣轉變得怪，一會又起了陣大風，將殿裡的宣紙硯臺颳倒在地。

飛遙立馬跑進來關窗戶，「公主快進裡屋，這地上的東西奴婢來收拾。」

長樂寢殿本就大，床帷連著書臺，那一旁還有陛下重金為收納的花瓶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風，有幾隻花瓶難逃一劫，香消玉殞了。

長樂忙說，「無妨，你先去關窗戶。」說完蹲下來，捂著手帕將摔碎了的瓷片撿了起來。

滴嗒滴嗒的水聲伴著驚雷，門外的小太監巍巍地跑來通報，「公主殿下，穆將軍宮外求見。」

「不見！」長樂頭也沒抬。

小太監略有為難，猶豫了片刻又道，「穆將軍說您若是不見，他便一直等下去。」

現在外麵傾盆大雨，穆川手臂還有傷……

「咎由自取！」長樂不道，手指因為不自覺收，被碎片紮傷了一道小口。飛遙立馬過來檢視，長樂就著衫將乾淨了，很隨意地擺手，「沒事。」

「那，」飛遙看了一眼門外的小太監，這個太監也真是可憐，一連幾次都在公主的黴頭，「外麵下這麼大的雨，公主當真不見嗎？」

長樂站了起來，那花瓶片丟進筐子裡，扯下綰髮珠釵，朝床幃走去，「我乏了。」

這話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小太監還想再說什麼，飛遙及時一個眼神睇過去，後者立馬聲。

熄了燈，飛遙為長樂並好門窗，留了值夜的宮在門外守著，本來也準備回房休息，但一看這雨下得實在太大，取了把雨傘便走去宮門。

此時一道閃電突現，像是要將天空劈兩半，而借著閃電轉瞬的，飛遙也見著站在門外的男子。

穆川聽見腳步聲，心中一驚，正上前，看見的卻是穿著宮服的飛遙。

他有些失落，「公主睡下了嗎？」

飛遙點點頭，提著襬小心地走近，「公主現下已經休息了，穆將軍不妨明日再來。」

「明日再來，依舊不見，是不是又要勸我後日再來？這樣拖下去，何時才能見到。」

飛遙語塞，當然是希公主與穆川長長久久。兩人經歷種種，好不容易纔了陛下賜婚，怎麼也不能輕易放棄啊。

但是這兩個人的，向來隻是當事人自己能解決。

一個小小婢，雖然得公主看重，但也不能手。

將雨傘遞給穆川，「這雨怕是要下一夜了，將軍還是拿著傘吧。」

「不必了，飛遙姑娘請回吧。」

空氣裡，飛遙約聞到一腥味，隻是四周昏暗，也不清楚這腥味是從哪裡傳來的。

穆川執意不接雨傘，飛遙也沒有強求，徑直離開了。

是夜，雷聲一聲接著一聲。

紗縵被風吹得飄起，飛遙走後，長樂開了一扇小窗。但這極小的窗此時風雨飄搖，窗扇被風吹得反覆拍打。

那聲音聽在長樂耳朵裡，像是一種酷刑。

別去想，別去關心，這麼大的雨，他興許早就回去了呢。

迫使自己閉上眼，卻怎麼也不能睡，在床上翻滾幾圈，最終還是披了件外衫坐了起來。拿出火摺子點燃了白燭。

借著微弱的燈，長樂走近那扇小窗前，從這兒依晰可以看見宮門。

踮起腳尖，宮門閉，沒有半點靜。

長樂吹滅了蠟燭，喃喃自語，「他怎麼會那麼傻，這麼大的雨，早就回去了吧。」

可笑居然會把小太監的話當真，他手上還有傷，淋一夜的雨，不發燒纔怪。他剛解了足，正需要立功，怎麼會在此時出岔子呢？

再次躺回床上，長樂沒有再胡思想，幾日來的疲憊讓很快進夢鄉，再醒來時，天已經大明。

窗門閉，看樣子飛遙還沒有過來。

迅速套上服，從床上下來，然後朝宮門口跑去。

此刻天已經大亮，但還沒到宮人當值的時辰，隻是有守夜的宮見長樂披頭散髮地出來，大驚失，「公主，您這是要去哪裡啊，需要奴婢飛遙姐姐過來服侍嗎？」

「不必了。」雨已經停了，空氣裡儘是樹葉與花草的清新氣息，就連泥土也因為雨水的洗禮而散發出別樣的味道。

雖然天空還是沉的，但約可見乍現的春。

長樂直奔宮門口，此刻正是侍衛換班，宮門口無人看守，長樂直接出了宮門。

外麵是空的宮道，兩道的石獅子上麵沾了落葉，想必是昨天被風吹落下來的。地上有些碎片和殘花，蕭條瑟瑟。

兀自一笑，在期待什麼呢？

期待他在這等了一夜，還是一早便來找？

李長樂啊李長樂，你長點記吧，別再被牽著鼻子走了，前世的教訓還不夠嗎？

轉過聲，將石獅子上的落葉一片一片地摘去，眼裡卻是化不開的失落。

忽然一聲，「公主。」將嚇得一愣，直愣愣地回頭，卻是一狼狽的穆川。

黑的錦袍半乾半，頭髮也是如此，上麵還黏著幾片枯萎的落葉。

右臂上的衫已經暗黑，約可以聞到腐爛的氣息，而穆川，慘白，麵毫無。他的手上卻抱著一束剛剛採摘回來的合歡花。

的小絨花由綠葉包裹著，倒是一點也沒有損傷，那花蕊經過一夜風雨，可是艷滴，明艷可貴。

穆川走上前，緩緩笑開，將花遞到長樂手中，「此花名為合歡花，意為『言歸於好，閤家歡樂』。」

長樂打量著手中的花，心裡思緒萬千。

忽然問了一句，「你真的在這淋了一夜的雨？」

「沒有。」穆川答覆乾脆。

長樂垂下眼，就知道，穆川怎麼會那麼傻。

頃，又聽他道，「後半夜，雨就停了。」

長樂：……

穆川：「你看連老天爺都知道你不捨得讓我淋雨，所以小懲大戒。」

長樂瞪了瞪眼，不服輸道，「胡說，我才沒有不捨得。」到了後麵，那語氣卻是慢慢輕下來了。最後了花葉，「看到這束花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你回去換乾淨服吧。」

馬上到上朝時間了，父皇最不喜衫不整之人。

穆川灰暗的雙眼總算見了一明亮，如綻放在夜空中煙火般，他不自握住長樂的手，「接了合歡花，是不是也代表……」

「下不為例。」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對江雪黛的敵意，就像是穆川對孟歧明的敵意一樣，他們都默契地沒有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