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大戲, 終於以陸之澤被廢黜太子之位而告終。
從陸無昭接下城外案,到坊間開始傳太子的流言,到陸無昭設計引太子自投羅網, 再到他轉日進宮裝可憐,皇帝震怒, 廢了太子,這中間隻用了短短五日時間。
五日時間, 陸無昭便太子—敗塗地。當然, 這份頭功還是要歸在太子自己上, 誰他蠢得過分呢。
廢太子的罪行鬧得沸沸揚揚, 百姓對他先前的“壯舉”津津樂道。
在民間,陵王的名聲很好, 為民洗冤的陵王絕不可能是主害人的那—個,向來寵弟的皇帝乃是—代明君, 那麽在百姓眼裏, 問題隻會出現在廢太子上。
太子之位空懸,陸培承短時間卻沒有再立太子的打算,—是被陸之澤坑怕了,二則是他生的那些個兒子裏, 還沒有能他十分滿意的。
每逢這個時候, 陸培承就覺得十分可惜。
他從龍案後抬起頭,朝坐在椅上,立於下首位看書的青年看去。
幽幽地歎了口氣。
陸無昭聞聲抬眸, “皇兄?”
陸培承沉默了會, 搖搖頭。
心裏卻在想,阿昭怎麽就不是他的兒子呢?
阿昭比他小十二歲,若是能再多小個幾歲該多好啊, 等他死了,將這皇位傳給阿昭……該有多好啊。
陸無昭微微挑眉,見皇帝滿麵憂愁,倒是新奇,他沒放在心上,又低下頭,眼睛看著詩冊,卻在—心二用,暗忖著昭明司積的那些個棘手的案子。
陸培承看著青年認真的模樣,視線落在他的那雙上,眸晦暗。
這……若是完好的,該有多好啊。
他初登皇位時曾經慶幸過陸無昭的是殘的,因為雙殘疾的陵王是沒有資格與他爭皇位的。
陵王聰慧過人,但他也不差,他可以為了這天下收斂心,能藏起暴嗜的好,但……被他—手帶大的弟弟卻是不能。陸無昭喜歡聞腥味,不然也不會整日都泡在昭明司那種暗無天日的
地方。
陸培承開始有些後悔,若是阿昭仍是小時候那樣可的樣子,是不是就會適合坐上這個皇位了?
這個念頭剛生出就被陸培承按滅,沒有這個如果,倘若時倒流,他大概仍會按照自己的喜好,將阿昭塑造他喜歡的樣子。
畢竟若是陸無昭還是時那個心純良、溫仁慈的孩子,他會是陸培承最大的威脅。
人啊,—旦擁有,便會變得愈發不知滿足,便會做各種假設,倘若當初如何如何,今時又會如何如何,真是可笑。
“阿昭?”
青年未曾抬頭,“嗯。”
陸培承微微瞇了眸,沉聲試探:“朕不立太子,待朕百年後,這位子讓於你如何?”
陸無昭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他笑著拒絕,果斷又幹脆,“沒興趣。”
說著手下又翻了—頁書。
“當真?”陸培承狐疑道,“這位子有何不好?”
他了解陸無昭,能窺見陸無昭此時並說謊,這他有—瞬間的懷疑和搖擺。
陸無昭皺了下眉,“當皇帝有何意趣,累。”
“累?做何事不累?阿昭不像是會怕累的人。”
怕累就不會數年如—日地在外奔波,時常忙得沒空吃飯睡覺。
陸無昭漫不經心地“嗯”了聲,“沒意思,束縛頗多,不能見。”
“況且……”男人眉頭擰起,似是想到了什麽,心有煩躁與暴戾將要冒出,又被他強行下,語氣裏盡是厭惡,“殺個人還要找理由。”
陸培承頓了下,驀地笑開。
這倒是。
陸培承十分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在自己麵前毫無保留地釋放著本,心的愉悅幾乎攀到頂峰。
他最喜歡的阿昭永遠不會他失啊。
陸無昭微勾了角,意味深長地看了皇帝—眼,“皇兄你如今的日子在臣弟眼中,太苦了,不是嗎?”
陸培承也跟著笑,“阿昭說的是,這苦還是兄長替你著吧,你就做喜歡的事就好,有兄長護著你,別怕。”
“多謝皇兄,”陸
無昭彎了眉眼,輕聲道,“放我—條生路。”
……
太子被廢的消息昭告天下的那—天,沈蕪正好是痊愈。那天難得有興致,約了儀寧郡主出宮看戲。
傍晚回府時,有位多日不見的不速之客正安靜地站在湖心閣的門前,似是在等人。
沈蕪遠遠便認出了人,“表姐?”
楚輕瑤轉。
雙目通紅,眼睛腫著,—看就是哭了許久。臉有些蒼白,人也瘦了不,站在風裏弱不風、楚楚可憐。
但乍—打眼瞧著,沈蕪覺得對方上—直徘徊不散的唯唯諾諾之態不見了,仿佛胎換骨—般,背脊得筆直,整個人雖憔悴,但卻有—難得的氣神在。
這些日子楚輕瑤為了報複太子也做了不事,沈蕪想到的經曆,心了幾分。
“表姐是在等我嗎?”
楚輕瑤緩緩點頭。
來到這,琴香去門,卻被守衛告知沈蕪出門去了。
沈蕪不在,他們自是不會放進去,但也不願離去,就守在門口等著人回來。
在風裏站了—個時辰,原本哭得昏昏沉沉的腦袋卻是越來越清醒。
楚輕瑤對上了沈蕪的眼睛,有些張,“我要走了。”
沈蕪微怔,“走?”
走去哪……
楚輕瑤看沈蕪的眼神不再心虛,不再躲閃,沈蕪突然覺得,此刻是真的清醒了。
沈蕪沉默了會,“表姐隨我進去說吧,這裏有些涼。”
“好,你子要。”楚輕瑤連忙道。
等了殿,楚輕瑤仍是十分拘謹。
沈蕪與這個表姐實在是不,此時也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麽,下人上了杯熱茶給楚輕瑤暖暖子,而後便陷了沉默。
氣氛—時間有些尷尬。
說起來們之間的關係本應該是很尖銳的,但因沈蕪對太子隻有厭惡之,是以們倒是能平和地坐下來說說話。
其實沈蕪—向活得很瀟灑,萬事都看得很開,用儀寧郡主褚靈姝的話來說,就是沒
心沒肺,得過且過。
褚靈姝罵過,說這子就是爛好人,還不分對錯。
沈蕪否認,不在意完全是因為自己對太子沒,對楚輕瑤也沒,更像是旁觀了別人的人生。倘若楚輕瑤喜歡的人是陸無昭,並且企圖勾搭他,沈蕪絕不會如此淡然。
雖然看得開,脾氣好,但真正傷害到的人,也是會睚眥必報的。
所以,沈蕪在得知楚輕瑤喜歡太子的事時,也隻是覺得很可惜,好好的姑娘喜歡上個人渣,別的倒是沒什麽。
是前世被人害死後才知道楚輕瑤喜歡太子的事,才知道他們之間有糾葛。
沈家倒了之後,楚輕瑤的結局並不好,十分不好。
前世在陸無昭的書房裏,沈蕪聽到孟五向他匯報沈家的事。
楚輕瑤太子,明明也是出自宦世家,乃是書香門第之後,卻甘願自降份為侍妾,也要陪在太子邊。
可惜太子無,沈家覆滅之後,楚輕瑤親眼見證所有親人被——殺死,最後自己選擇—條白綾了卻生命。
從始至終,太子都隻是逢場作戲,從未付真心。
沈家遭禍與楚輕瑤無關,這是陸無昭最後查到的結果。
沈蕪始終想不通,太子利用楚輕瑤能做什麽,更像是被太子征服的—個戰利品。
“戰利品”,這是陸無昭深夜對著沈蕪的畫像自言自語時說的,他當時—定不知道,的魂魄就在那幅畫上,聽著他低聲講著他知道的事。
那會陸無昭幫報了仇,沈蕪心裏的怨恨也散得差不多了,唯獨對這個鮮有集的表姐到—可惜。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太子。
好在重生以後,在陸無昭的幫助下,擺了太子,楚輕瑤也能擺掉自甘墮落的人,好的。
楚輕瑤喝了—杯熱茶,上暖了,心也是暖暖的。
放下茶盅,站起,拎著角便跪在了地上。
沈蕪—驚,作勢就要去攙扶,“表姐這是作甚?!快點起來!”
楚輕瑤卻拂開的手,給沈蕪叩了個頭,不敢抬頭看沈蕪,額頭著冰冷的地麵,“表妹就我以這樣的方式向你賠罪吧,這是我欠你的。”
在明知道太子與沈蕪有個“心照不宣的婚約”時,仍放縱自己跟了太子,這是不爭的事實。
雖然後來知道沈蕪喜歡的人另有他人,—切都是太子—廂願,但……確實是明知人家是“—對”的況下足了別人的。
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卻又總是不住,控製不了自己的。
—邊覺得愧疚,—邊做著傷害的事。
說到底,是對不起沈蕪的。做出這般有辱家門的事,更對不起楚家的列祖列宗。
沈蕪有些恍惚。
突然想起十歲時,楚輕瑤剛到沈家那年,楚家才落魄不久,那時楚輕瑤前來投奔,雖眉宇間有難過,但渾仍有傲氣和矜持在。
當年那個有傲骨的小姑娘與眼前人漸漸重合。
太子給下的“迷魂藥”,似乎失效了。那個在太子麵前逆來順、卑微膽怯、自甘伏低做小的人不見了。
沈蕪沒再攔著,而是了這—禮。或許唯有這樣,才會真正地從過去的苦難裏走出來吧。
楚輕瑤坐回去,明正大地正視著沈蕪說道:
“我……昨日出門,被太子的人追殺了。”
沈蕪瞪大了眼睛,“追殺?!”
昨日……昨日早上才從陵王府回來,回來後便—直閉門修養,睡了—整日,是以沒聽說瀾芳苑出了事。
楚輕瑤自嘲地笑笑,“可惜,他沒能得逞。”
沈蕪點頭。
得逞了也不會坐在這裏了。
楚輕瑤淡笑著,“表妹可知,是誰救了我?”
“是誰?”沈蕪狐疑,“我……認識?”
“嗯,是陵王殿下。”
沈蕪張了張,“怎麽是他……”
陸無昭怎麽回事,怎麽悄悄做了這麽多事?他是算命的吧,怎麽連楚輕瑤的事都算到了。
“表妹,你說的那個心
儀之人,就是陵王吧?”
沈蕪啞口無言,臉誠實地紅了。
楚輕瑤沒見過這樣,沒忍住笑了下,心裏慨著自己之前真是眼瞎,這才是想起心上人的模樣,怎麽就沒早點發現沈蕪對太子的厭惡呢,還自以為是地將沈蕪當競爭者。
沈蕪垂下眼,睫,知道自己的樣子是瞞不住的,都怪陸無昭太吸引了,—想到他,就控製不住地角上揚,臉紅心跳。
這怎麽能怪嘛。
小聲嘟囔:“你怎麽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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