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寒風天，綻放枝頭的不是梅花，而是希。

韓永信喜花草，以至於韓家一年四季花香迷人，就算到了12月下旬，依然萬花紛呈，阿笙佇立在花圃之中，手中拿着梅花，淺淺微笑，恬淡怡然。

用婉的神彩，點燃了時靜好。

阿笙對梅不喜不厭，但今日卻因爲一個陸子初上了梅花。

一枝臘梅，花朵了冷清，優雅綴滿枝幹，花香淡雅，阿笙在12月，聞到了春天的氣息。

不經意擡頭，溫暖的和一樹梅花勾勒出陸子初角的笑，只是眨眼間功夫，似乎明的春已經破冬而出，急着在聖誕節之前悄然上演。

陸子初笑容含蓄，總是淡淡的，阿笙想，若是他肯大笑，笑容必定可以覆蓋滿園羣花。

景，人，阿笙就連心似乎也明亮清晰起來。

意識到，有些人縱使相多年，依然無法描繪出他的眉眼，但有一種人，也許只消一眼，便能被存放在記憶裡，永世難忘。

“好些了嗎？”陸子初看着阿笙，和阿笙背後的白花朵融進他的眼眸裡，淬了一羣羣展翅飛的白鴿。

阿笙聲音很輕：“好多了。”

靜靜看着，他說：“氣還不錯。”

“因爲起得早。”話語玲瓏聰睿，學他適才戲笑，花影照人，在陸子初心裡盪漾出一池悠悠春水。

此刻，阿笙不期然想起佛語。

佛曰：“只此一眼，迷醉半生。”

最好的時鋪陳在陸子初的眉眼間，隨着黑眸流轉，彷彿能暈染出一世繾綣*。

阿笙知道，此景，此人，必定會被鑲刻在腦海中。陸子初是眼眸中的白月，至於是不是心頭的那顆硃砂痣，尚未深想。

在想，如果將這麼一個人融骨，刻進靈魂裡，對來說，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昨天深夜，還對韓愈說男心好比水月鏡花，很不真實，但今日見到陸子初，卻親自推翻了自己之前說過的話。四目相對，心事輕，漣漪層疊，又何嘗只是心那般簡單。

有心擺心事困擾，阿笙想起那碗香菇粥，還未開口，心裡就已浮起淡淡的暖意：“謝謝您讓人送來的粥，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沒告訴陸子初，水晶碗被刷洗乾淨，至今還在房間裡放着，看一眼，煩心事瞬間消散。

“喜歡就好。”陸子初原本想對說，如果喜歡的話，下次可以帶一起過去，但舅舅在一旁站着，此話離師生軌跡，有些不合時宜。

“我明天回學校。”阿笙說完這話，又有些懊惱了，回學校，原本無需告訴陸子初，但也不知怎麼了，話到邊，就那麼老老實實的代了行蹤。

陸子初還沒說話，韓永信已經拿着施工走了過來：“還沒好，別急着回學校。”

阿笙說：“年前考試，我需要回學校複習功課。”

陸子初笑了，廢寢忘食翻看紅樓夢的人，幾時這麼認真過？

“學業重要，更重要。”韓永信摘掉白手套，想了想，說道：“這樣吧，先不急着回學校，問過醫生再說。”

韓永信畢竟是一片好意，阿笙縱使不願，又能如何？

陸子初看出有些小緒，想來在韓家諸多不自在，眼眸不由浮起淺淡的溫。

這麼關注一個人的喜悲，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樣的念念不忘，放心不下，他之前從未經歷過。

如此輕易，就被一個顧笙控着緒，比起之前刻意忽視，現如今倒是增添了諸多無奈。

昨天和陳醫生通話的時候，陳醫生唉聲嘆氣道：“小姑娘太難纏了，去韓家給輸，怕排斥扎針，可憐我搜腸刮肚給講笑話聽，只可惜最後笑話沒講，反倒自己變了笑話。”

“哦？都說了什麼？”想起那個孩子，陸子初眉眼間已經開始有了笑意。

“我給講李元霸，說李淵四子力大無窮，功績赫赫，一對金錘橫掃千軍，只可惜天妒英才，最後舉錘罵天，竟然被雷劈死了。小姑娘聽了之後，皺着眉，很認真的對我說，歷史上本就沒有李元霸，李元霸虛構原型來自於李淵之子李玄霸。唐書列傳中曾經提起過，李玄霸年十六早死，但在歷史上他什麼也沒幹。”

陸子初輕輕的笑：“嗯，像是說的話。”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顧笙偶爾認真起來，純真執拗，像個孩子。

“還希我以後能夠尊重歷史。”說着，陳醫生又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爲了這句話，陸子初掛斷電話後笑了很久，格外的想念。

兩年前，陳醫生兒子被牽扯進一樁刑事案件裡，陳醫生懇請陸子初幫忙，兩人這纔有了集。

陳醫生爲此一直對陸子初心懷激，那日下午，正準備前往韓家，陸子初給他打來了電話，說小姑娘排斥扎針，扎針的時候可以多跟說說話。

認識這麼久，這還是陸子初第一次請他辦事，陳醫生還笑問陸子初，小姑娘是不是他的朋友？

陸子初在電話裡笑了笑，“陳叔，還是個孩子。”

在他眼裡，還是個孩子，可他比誰都清楚，顧笙是個緒掌控高手，善於僞裝，看似溫吞謙遜，其實骨子裡比誰都執拗難纏。

既然想離開韓家，或許……

或許私底下，他可以跟陳醫生事先通一番，如果真的不適合回學校，說什麼也不能由着胡來。

不經意擡頭，竟看到了韓愈，不知何時早已立臺，穿着睡袍，雙臂環，垂眸看着他們。

阿笙順着陸子初的目擡眸去，因爲剛睡醒，韓愈發略顯凌，但男人若英俊，不管怎樣都會讓人覺得很好看。

距離有點遠，阿笙看不到他的眼睛，並不見得韓愈在看，但卻覺得渾不自在，更何況陸子初就在旁站着，阿笙竟跟做了虧心事一般，不願看韓愈，更不敢看陸子初。

花園花朵開的不管不顧，從高往下看，宛如一隻只展翅飛的七彩蝴蝶，韓愈從不知道，家中花園竟可以這麼。

見陸子初朝他揮了揮手，韓愈笑了，再看阿笙，垂頭看着手中的臘梅花枝，似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可就在剛剛，明明看到了他。

裝作沒看到他，至說明他在眼裡，並非是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花園裡，也不知道陸子初低頭對阿笙說了什麼話，只見點點頭，跟着陸子初和韓永信一起離開了花園。

這丫頭在公共場合舉止得當，可一旦到了私底下儼然換了一副面孔，典型的表裡不一。

冬季清寒，百花晃眼，韓愈看着顧笙的背影，也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那雙經年冷漠的眼眸，不知何時早已因爲一張笑靨有了融化的跡象。

……

陸子初去找韓愈時，韓愈正在換服，也不催他，坐在沙發上，順手拿起一本財經雜誌翻看起來。

待韓愈從更室裡走出來，這才從雜誌上移開視線，擡眸問他：“好端端的，怎麼冒了？”

陸子初昨天很忙，在江苑忙完工作，已經是深夜11點左右了，睡前給陳醫生打了一通電話，原本是想詢問阿笙怎麼樣，就多聊了幾句，然後陳醫生提起了韓愈，說韓愈落水，下午發高燒，好在燒退了，虛驚一場。

已經很晚了，陸子初沒再給韓愈打電話，一大早過來，明着是來看韓愈，暗地裡……看看顧笙。

“不小心掉進了游泳池裡。”韓愈低頭扣着襯衫釦，聲音有些啞。

陸子初笑了笑：“看來，這個不小心有些不尋常。”

“昨天我好心歸還手機，卻被顧笙推進游泳池裡，你說這姑娘是不是恩將仇報？”話雖如此，語音裡卻沒半分埋怨的意思。

陸子初看着他，若有所思：“顧笙不是這麼衝的人。”

“你倒是瞭解。”

陸子初合上手中雜誌，再開口，聲音涼涼的：“你欺負了？”

若非氣惱，顧笙怎麼會手推他？他可以不瞭解顧笙，但對韓愈卻是十分了解的。

韓愈進更室拿外套，聽了他的話，走到門口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吻算不算欺負？”

“啪嗒”一聲，手中雜誌被陸子初扔到了一旁矮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