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書著鼻樑，心說這穿越是穿對了。

潑天的冷水說淋就淋。

時書盯著眼前的茫茫雪地，一下有了種說不定明天就得死的覺。他們走了許久，約莫是下午時分，走到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大河旁。

因爲是寒冬，這條河流凍結冰，能看見山勢之下，河岸旁全是草，雜樹，還有陡峭的山河。

時書問：“這裡居然還有河流？”

許二郎說：“這就是茶河。”

時書：“啊？”

謝無熾：“‘茶河協定’的茶河。”

大概隔了幾十米寬的河岸，許二郎一指對面：“那邊，就是大旻的地盤了。”

時書轉頭盯著他：“你是說，就隔著這麼幾十米，就是異族的地盤了。”

“對。”

時書臉上有筋了一下，他遠遠看見了大旻的瞭臺，上面站著手持弓箭頭戴絨帽的士兵，一雙銳利的眼睛過這條河流。

時書真的想笑：“想讓人死，還要附贈流放三千里。”

時書汗流浹背，轉頭看著謝無熾：“只說是流放，沒說是前線參軍啊？”

謝無熾的手了下時書的頭髮：“別怕。”

時書只能祈求，這羣人能遵守協定，有點道德。

再往前，慢慢到了傍晚，他們似乎走到了一廣袤的沙地。眼前終於看不見那條河流，大概是被羣山所遮擋。

時書剛鬆了口氣，左右張，忽然聽到一陣淒厲的嘶喊，混合著馬蹄踐踏地面的靜。

“啊——啊！！！！”

“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別說時書，連謝無熾都是眉頭一皺，許二郎和幾位差役臉大變，宮廷中派來的護衛走到現在，終於大喊了一聲：“掩護！”

“列陣！”

“都把武出來！”

時書驚訝時，謝無熾道：“給我行枷解開。”

許二郎連忙解了他的枷鎖。時書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的目越過連綿起伏的山坡，看到了幾個細小的人影，從茶河一線狂奔而來。

這幾個人影，起初像螞蟻，接著才發現是人在狂奔，手裡拎著包袱，一邊狂奔一邊嘶喊：“救命啊！救命啊！”

整片荒原上都沒有人，那幾個人不知道往哪裡跑，終於看到了這一羣人，便朝著時書和謝無熾的方向狂奔而來。

時書：“他們是誰？”

起初，時書還以爲是壯年，直到在裡面發現了人，還有小孩兒。

許二郎說：“完了，這些是從茶河渡過來的人！”

“渡？”

謝無熾：“垂陀府，大盛府，永安府，這三府都失陷淪爲了異族的馬蹄踐踏之。大旻的人把大景的百姓列爲最低等的‘賤骨頭’，任意屠殺奴役，民淚盡，沒有人不想回到大景，所以每天都會有人試圖從茶河渡，回到大景的地盤。”

時書轉頭，盯著他。

“很明顯，這一羣人渡，被大旻邊境的士兵給發現了，正在追殺。”

果不其然，謝無熾話音剛落，時書便看見幾列駿馬從山崗上席捲下來，這是真正的高頭大馬，馬匹上坐著姿態雄壯的兵士，但這羣人不是大景的將領，而是大旻。他們從背後取出弓箭，一邊策馬狂奔，一邊

放箭從背後試圖死這羣人。

謝無熾道：“大旻對於逃亡的人，有個太監發出尖銳的嘶：“怎麼朝咱們跑來了？不要過來！跑到我們當中，我們都要被殺死！”

“快快快！放箭殺這些人，不要讓他們過來！”

時書轉頭，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放箭殺這些淪陷區的民。

渡的民終於看見了人，狂奔著，大聲呼救。

“救救我！我們是大景的百姓！”

“嗖嗖嗖！”

幾列利箭飛去，跑在最前面的百姓上中箭，跪倒在地，用驚訝地眼神看過來。

接著，這羣民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擊中，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再往前。而背後，大旻的鐵騎像狂風一樣趕來，許多倒在了地上，那些人便從馬背出彎刀，向著人的後背揮砍。

時書張開，聲音卡在嚨中，是一聲嘶啞的：“別！”

謝無熾出了聲：“弓箭給我！你們是昏了頭了嗎？居然朝著百姓放箭！朝大旻的人放箭！”

被他一聲怒喝，這羣宮中的護衛纔回過神，他們大部分人沒經歷過戰爭，只是三千里外歌舞昇平的東都皇宮的守衛。聞言，連忙將箭矢朝馬匹上去。

謝無熾奪過其中一把，時書和差役在一起，時書有些錯愕，他眼睜睜看見謝無熾拉開弓。

一雙鷹眼平視前方，接著，鬆開了手。

箭鏃銀亮，箭羽飛旋，筆直地劃破空氣疾而去，然後，馬匹上一個士兵猛地墜落下來。

時書開始往前跑，去接應那羣人，他也沒弄明白原因，已在往前跑了。背後箭矢如雨，時書頭一次覺和死亡的距離這麼近，很久以前，他試圖跳河自殺時，都從未有過這種覺。

他往前跑，背後的護衛也在往前跑，馬匹上的人一個一個接著墜落，時書不知道這些箭是誰的，等那匹狂奔的馬掠過，一沉重的跌落在地上。

時書低頭看著，這人嚨有個窟窿，箭鏃便深深地埋在這個人的嚨中，被了個對穿。

時書轉過，狂風之中，謝無熾拎著那把弓箭，烏黑的發縷被風吹得凜凜，箭矢直接對準時書，尖銳銀亮的中心正中瞳孔。

接著，稍微偏離，向了他背後。

疾風從耳邊掠過，時書轉過臉，那羣大旻的士兵，紛紛地倒在了地上，剩餘的幾匹馬，則大聲“籲——！”勒住繮繩，策馬回奔。

“啊啊啊啊！救命！謝謝大人們救命之恩！”

“啊啊啊啊嗚嗚嗚啊啊啊……”

民的哭喊格外清晰，時書站了好一會兒，還覺得和這個世界有隔。好奇怪的覺，他好像一個看客，而方纔的一切，像在放映電影。

許二郎嚇了，跪在地上：“老天爺。”

幾個太監都嚇失了，還瑟一團。

謝無熾放下了弓箭，臉上沒什麼緒，走到時書的旁：“下次別跑那麼快，先問我。”

時書：“好。”

他站在時書的旁，也在看被他一箭穿嚨的人，對方手裡抓著彎刀，刀刃上跡斑斑，不遠幾位百姓伏倒在地，流河，就像睡著了一樣。

時書還是不太明白，這種轉瞬之間發生的事。

謝無熾注視著眼前的，片刻，他出手，一隻腳踩在對方的腔，將箭鏃緩緩起。

“嗤——”脈一下飛濺到他下頜。

“哦，殺人了。”謝無熾擡起手，緩慢地拭溫熱的，似乎在這種溫度，神帶著疏遠的思索。

時書和他對視，嗓子發，沒說出話。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不遠，另一列騎兵飛馬而至，起碼十幾匹駿馬，時書的心跳猛地加快時，謝無熾道：“是大景的騎兵。”

騎兵在這羣站著的人跟前停下，勁悍的風幾乎近鼻尖，吹開了時書額前的頭髮。

馬匹上跳下一位年輕的將領，看著滿地狼藉，怒罵道：“旻狗又躥過來了，狗雜種管不住自己撒尿標的地點嗎？畜生，天天往這邊跑，哦忘了，這邊有他爹孃啊。”

接著，再看到了這羣民：“搬走，老百姓跟我來。”

最後，才把視線放到這羣差役、太監、護衛和囚犯上：“你們是誰？”

時書還說不出話，發現，自己的了。

一直抖。

時書剛撇了角，咬脣。

謝無熾冰冷的目，轉向他：“不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