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王整合前遼東軍，并北海府軍共計三萬余人，全副武裝，攜無數炸藥直遼東關。

徐忠得到消息的時候面瞬間鐵青。

蕭南諶帶重兵就在前方正按著韃靼和瓦剌打，只要一騰出手來必定下一個目標就是他。

二皇子所說的援軍還未到，結果他的后路卻被北海王率遼東軍堵住了。

徐忠當然知道自己如今境不妙，但他沒有慌，很快就定下心神開始制定計劃。

現如今，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接舉兵進攻定王蕭南諶，與韃靼瓦剌三方聯手打敗定王，一旦定王落敗，他將在再無后顧之憂。

然而，徐忠潛意識并不愿如此。

他不想做禍國佞，只是想拿到足夠的籌碼將他的苒苒換回來……定王如今在守著大宣子民與韃靼瓦剌戰，他此時背刺定王，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第二個方法便是趁著定王海騰不出手來的時候，重兵對上北海王，以最快的速度將北海王打敗，后便再無威脅。

但問題是萬一他掉頭打北海王的時候，定王忽然轉來打他，那他徐家軍必定也是死路一條。

唯二的選擇都有弊端，最終，徐忠選擇掉頭打北海王……

一個是北海王一介流之輩，便是有數萬將士又能如何？

再一個，他只想囤兵自重，并不想真的禍國……所以，打北海王是最好的選擇。

可就在徐忠即將整兵出遼東關，準備重兵碾北海府的時候，卻沒想到，北海王居然比他更快一步到了。

更沒想到的是，那北海王竟囂張至此，只帶了數百騎兵，便敢在他盤踞的遼東城下面。

沈檸一暗紅騎裝，長發高高束在頭頂，若非這些日子清瘦了些，顯得過于單薄，怕是也能有幾分將軍的模樣。

旁邊，手持彎刀的赤炎笑瞇瞇開口：“姐姐何必與他講和，將那幾萬遼東軍給我，我定替姐姐打下遼東拿了徐忠狗頭！”

沈檸搖頭：“我們的敵人不是他們。”

元軍將至，海上倭寇正在往遼東潛行，若是他們大宣的軍隊自己打的你死我活生靈涂炭，最后便宜的是元朝蠻子和那些倭瓜。

沈檸是北海王，徐忠倒也懂規矩，親自登上城門，揚聲冷笑：“北海王大駕臨，不知有何指教？”

沈檸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紙，然后又出一支箭矢，作不不慢。

旁邊，赤炎揚聲道：“有人托我姐姐帶東西給徐將軍，若徐將軍想要，便自己來赴約吧。”

徐忠冷嗤了聲。

他自己赴約？

這北海王是拿他當傻子嗎？

就在這時，嗖得一聲，箭矢釘進了旁邊柱子上。

赤炎眼睛彎彎掌夸贊：“姐姐好箭法。”

年見針：“等來日姐姐來烏瀾部，我帶姐姐到草原上獵狐貍去……姐姐箭法如此妙，定能幫我湊一副狐裘，我喜歡赤的。”

沈檸瞥了他一眼：“要求還多。”

赤炎勾：“我繼蒙古可汗位時穿……”

先前就看到沈檸在拉弓，但箭尖所指是無人之，徐忠并未理會，也想看看這位北海王想耍什麼花招。

可當他接過下屬雙手奉上的信紙，打開后看到信紙上拓印的玉佩圖案時，一瞬間，徐忠臉上盡失。

他幾乎是失態的往前猛撲到城墻邊緣，沖沈檸怒聲喝問：“這東西你從何而來？”

赤炎回頭吊兒郎當：“想知道的話，半個時辰后，遼東城外三十里定風臺，恭候徐將軍大駕。”

年笑得邪意凜然：“記著，徐將軍獨自一人來，否則，我們可就走了。”

徐忠幾乎是毫不遲疑道：“一言為定。”

沈檸拉馬韁掉頭，一行人離開遼東城外往定臺去，赤炎有些懷疑：“徐忠會來嗎？他難道不怕我們弄死他？”

沈檸搖頭：“我也不確定。”

其實心里覺得徐忠會來的。

出優越位極人臣，卻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守著那一人，終未娶……旁的不論，他對徐妃怕是真的比他自己的命都看得重。

看徐忠方才的反應，這玉佩應該還有著別的什麼意義，若只是定信什麼的，他方才不會那樣失態。

旁邊，赤炎嘖了聲：“我覺得他會來。”

沈檸失笑：“是嗎？”

然后就見年認真點頭：“若是哪日有人拿著姐姐信誆我去，我也會去的。”

他一字一頓：“便是被騙死，也絕不教姐姐在需要我的時候失……”

對上年專注炙熱的眼神，沈檸嘆氣：“往草原上好好尋個姑娘吧，赤炎，我心里只有蕭南諶。”

年登時垮了臉，冷哼了聲別開視線：“不喜歡我就管我。”

沈檸：……

不到半個時辰，徐忠來了，雖全副武裝，卻果然是單人獨騎。

下馬的作伴隨著鎧甲撞擊的聲音，雖已至中年，這武將依舊滿氣勢人。

“若是北海王存了殺我滅徐家軍的心思，我勸你還是省一省，這不是個好主意。”

徐忠拿下頭盔，已出風霜的臉上，一雙眼幽深凌厲，冷迫人。

沈檸搖頭：“徐將軍誤會了，我今日沒想武。”

“是嗎？”

“徐將軍請坐。”

徐忠看了眼沈檸，幾步走過去坐到對面，率先發聲：“那張紙，你從何得來？”

沈檸想了想，問他：“不如徐將軍先告訴我，那紙上拓印的東西是什麼，如何？”

徐忠滿臉冰冷：“與你無關，王爺還是盡快告訴末將，末將脾氣急，若是按捺不住，怕失手傷了王爺。”

赤炎勾咧：“你失手一個試試看。”

徐忠涼涼抬眼。

沈檸沉默一瞬，拿出那枚玉佩輕輕放到桌上……僅這一個作，卻見對面的徐忠驀然僵滯，整個人如遭重擊，瞬間失魂了一般。

他抬起手來，手卻在劇烈抖著甚至不敢去拿石桌上的玉佩。

“誰、誰給你的，誰……”

徐忠的聲音瞬間變得嘶啞：“是誰給你的，這不是，這……不是的，不會的，不可能……”

這一刻，沈檸猜到了什麼。

猶豫一瞬后，緩聲開口：“是徐妃娘娘給四公主，托四公主著人帶給徐將軍的，恰好我要來遼東，便將東西捎過來了。”

徐忠終于將那玉佩抓進手里，一瞬間，他整個人都躬蜷起來，搐一般，嚨發出野般的悶吼：“苒苒……”

“苒苒……”

徐忠的樣子有些可怕，赤炎抬手便將沈檸扯開護在后，彎刀出鞘皺眉看著徐忠：“你發什麼瘋？”

沈檸拽了他一下示意他閉。

赤炎撇撇這才不說話了。

好半晌，徐忠終于勉強平復，再抬頭時，沈檸就有些驚駭的發現，他的一雙眼珠已經充一般……黑眼珠周圍一片赤紅。

“是誰殺的？”

徐忠嘶聲一字一頓。

沈檸搖頭，說：“我離京前，徐妃娘娘還好好的……”

眼見徐忠就要暴走，立刻繼續道：“但四公主認為，那個不是真正的徐妃娘娘。”

徐忠閉眼深吸了口氣，眼淚滾落，過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開口：“這是我與共赴來生之約的信，只有我們兩人知曉。”

沈檸沉默下去。

讓徐忠平靜了會兒，沈檸才再度出聲：“徐將軍，節哀。”

說：“二皇子想利用徐妃娘娘控徐將軍，徐妃娘娘不愿將軍制于人，還請將軍三思。

如今二皇子勾結元軍與倭寇，即將蠶食遼東大地，目的是圍攻定王……徐將軍一世忠勇叱咤疆場，如今卻要做那助紂為禍天下的千古罪人嗎？”

就在這時，有人靠近過來。

“王爺，探子來報，元軍出，且海上暗哨發現了倭國艦隊，距遼東衛百里……”

沈檸輕吸了口氣：“知道了。”

靜靜看著徐忠：“徐將軍，我要走了。”

沈檸站起來，一直握著玉佩低頭不語的徐忠忽然抬起頭來，他說：“玉佩我拿走了。”

沈檸點頭：“當然。”

徐忠又說：“王爺辟出一條路給徐家軍吧……倭寇給你，元軍，我來應對。”

沈檸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正開口：“所有遼東百姓都會銘記將軍恩義。”

赤炎皺眉：“姐姐，你就這麼相信他了？若是他……”

沈檸抬手止住他話頭，赤炎勉強閉，對面，徐忠已經起。

他幾步走到馬旁翻上馬，頭也不回打馬離開……

赤炎這才忍不住開口：“姐姐，你真的相信他會反水，去對付元軍嗎？他就不怕二皇子那邊沒辦法代？”

沈檸收回視線低聲開口：“他已經沒打算向任何人代了。”

事實證明，沈檸是對的。

翌日，徐忠率徐家軍離開遼東城，將遼東城門戶大開留給沈檸，自己則是率領七萬徐家軍越過北海府，直奔大元。

在與沈檸錯而過時，徐忠說：“經此一役，徐某必讓元朝五十年難以恢復元氣……若是做到，能否勞煩王爺收斂我些許骸骨，葬回京城？”

高大魁梧的中年將領已經滿風霜，卻依舊能看出年輕時的不馴風采，他笑著說：“我想離近一點。”

沈檸沒有說任何多余的話，只是頷首認真說：“好。”

午后，徐家軍與元軍鋒……

海上倭寇隨其后也到了。

按照預期，遼東衛將會有人接應他們，迎他們上岸，然后一同從背后襲向定王大軍。

實際上，遼東衛也的確有人接應他們。

天心教右護法按照當初約定的口令，滿面笑容指揮著倭國戰艦列隊港……倭國艦隊上不斷響起嗚嗚的示威怪聲。

也就在這時，無數嗤嗤冒著煙的小圓球沿著港口一字排開，整齊劃一的劃過半空……落到倭寇艦隊中。

倭寇艦隊為了港排列開來，正方便岸上的遼東軍將霹靂彈也一字排開準的在同一時間扔了出去。

整片海域仿佛都在頃刻間燃燒起來，伴隨著哭爹喊娘的慘以及聲嘶力竭的謾罵詛咒，罵天心教背信棄義，罵二皇子詭計多端欺騙了他們日出之國…

后邊還沒港的倭國艦隊掉頭就想逃跑，停靠在港口早已準備好的戰艦瞬間追了上去。

沈檸的目的也很簡單：畢其功于一役。

這一戰，便是要將那彈丸小國的軍力摧毀個七七八八……讓它們再無暇也無力覬覦旁人的東西！

整整大半日，遼東衛附近的海面上都是炸聲不絕于耳，沈檸當初到北海府后就一直沒有停歇，時至今日，積攢的家底幾乎全都填了進去。

不過不要，知道做到了。

倭寇艦隊全軍覆沒，追出去的遼東軍幾乎快要追到它們老家……

海域上，斷船殘火間，跳海的倭寇絕呼救卻只能在一無際的海面隨波逐流。

與此同時，茫茫草原上，亦是硝煙還未散盡。

元太子木華黎氣勢洶洶而來，可等待他的不是戰斗多日疲憊不堪且腹背敵的定王后背，而是蓄勢待發氣勢彪悍的徐家軍。

木華黎本不明白為什麼當初調查好的事會在忽然間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說好的徐家軍造反？說好的定王腹背敵呢？

“狗大宣演我！”

然而，為時已晚。

即將秋，木華黎幾乎帶走了大元能拿出來的所有……可大敗而歸，他沒有帶回出發前允諾的金銀財以及勝利的消息。

而是將數萬元朝將士的尸扔在了茫茫荒原上。

徐家軍興歡呼著……

能做保家衛國的英雄，沒人愿意當臣賊子，而今，他們大敗元軍，是大宣朝的英雄！

可也是這時，副將忽然睜大眼。

目眥盡裂往那奔去，卻本來不及。

暮西沉，殘如，徐家軍大帥徐忠站在一高坡上，面對著京城的方向。

他上滿是殺敵的跡，面頰還有道箭矢劃出來的傷痕，這個剛剛先士卒率徐家軍將元軍打的落花流水連滾帶爬的將領，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半分猶豫，舉劍自刎……

轟然砸倒在地上，脖頸一片溫熱，徐忠手里握著那枚玉佩。

他看到，荒原盡頭，穿著華麗的俏子拎著擺正朝他跑來。

“二哥、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