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赤足走進湖裡,青綠湖水慢慢沒過窄腰,水花連著波紋翻騰而起,很快,人整個沉進了湖裡。
俞知有些張地看。
白浪飛濺,炸起水花,薛慎又浮出來,轉眼游出了好幾丈遠,寬闊實的後背在水中若若現。
就在憑欄這麼看,腦海里是薛慎離去時看的眼神,手裡繡線很久都沒過。
早過了申時戲班開場,薛慎才回。
還是赤足赤膊,手提一雙靴子,衫搭在肩膀上,細細的水珠掛在鎖骨與膛,他問:「沒去看戲?」
「我不太放心,看你無事了再去。」
「等我個。」
薛慎進了淨室,收拾妥當,發尾還帶氣,人也散發涼意,狹長眼眸看向時,又好似是熱的。
漪瀾筑前堂,戲已唱完。
正是雜耍班登場的時候,表演進行到一半,耍碗藝人被看板,「轉你帶的碗算什麼,我這桌的碗能轉得幾個?轉一個,賞十兩銀子,往上疊著算,能賺多全靠你本事。就問一句,敢不敢來?」
說話人聲音清朗,眉眼張揚恣意,一宮綢做的銀紅流雲繡紋對襟錦袍,外罩純白的狐皮披子。
俞知看那年郎有幾分悉,「啊,是他。」那天驅車去田莊,路上問要不要進他馬車坐坐的紈絝。
記得,薛慎喊這人小公爺。
薛慎帶著到了晌午待過的雅間:「是晉國公獨子,溫裕。」溫裕自小被寵得不樣子,左右街使負責六街徼巡,在金吾衛轄下,街使沒向他請示過溫裕招貓逗狗,調戲民惹出來的禍事應該怎麼理。
花窗推開,戲臺上還沒商量好。
耍碗藝人想掙這銀子,雜耍戲班的班主怕砸了招牌,又知溫裕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兒,正猶豫著,溫裕向長隨遞個眼神,長隨又掏出一錠銀。
「轉一個碗,二十兩,其他照舊。」
看客起鬨,耍碗藝人心,顧不上班主了,抱拳向溫裕和眾人道:「我願一試。」
跑堂送來一套同款碗碟。
耍碗藝人先是試了試,前後碎了兩隻碗,第三隻碗了,細子挑著,飛速轉起來。他朝同伴打手勢,同伴丟來一隻往上疊,碗穩穩地維持平衡,再一隻,堪堪穩住。
滿堂喝彩,溫裕掌笑起來:「好,再來!」
再往上疊,突生意外,耍碗藝人穩不住,幾隻碗應聲碎了,看客一陣唏噓嘆息。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耍碗藝人一鞠躬,說著吉祥話,到溫裕面前領賞,三隻碗六十兩,夠他一家老小生活不止一年了。
溫裕臉不太好:「就這點本事,來討我的賞。」
長隨按著賞銀沒,耍碗藝人的笑僵在了臉上,「貴人同我說好的啊,一個碗二十兩。」
同桌人笑:「小公爺一言九鼎,豈是會賴你帳的人。你看小公爺腰間掛的鏨金玉璧,雕工就不止六十兩,那可是陛下賞賜之。」
左右陪玩又說好話,溫裕臉緩了,勉強點頭,長隨把裝銀子的匣子打開傾倒,耍碗藝人急忙蹲在地上撿。
戲臺上又是新花樣,大漢滾上了千釘床。
這把戲溫裕不耐煩看了,在一群狐朋狗友與豪奴簇擁下,上了二樓雅間。二樓是個回字形構造,花窗推開,正正對著俞知和薛慎所在的丙字房。
俞知一邊看,一邊同薛慎講起雲城老家的雜耍。
紙人摔跤、丟鏢刀、狗蹬碓子……正說到打瓦,聽見對面雅間一聲高喊:「我的玉佩!你敢我的玉佩!」
有什麼翻出了花窗,再定睛看,溫裕半個子探出窗外,雙手著窗欞憤恨道:「給我抓住他!」
剛翻出窗外的原是個人,作漪瀾築的跑堂打扮。
他穩穩落到一樓酒桌上,把桌上碗碟震得響,還舉臂朝溫裕耀武揚威,顯擺那塊矜貴的鏨金玉佩,隨即蹬腳後躍,一下子越過整張八仙桌,跳到了櫃檯上。
晉國公府的豪奴碩,沒有從二樓跳下的本領。
幾人急急忙忙繞了路才到樓梯,噔噔噔追下去,裡高喊:「那是個兒,別他跑了!捉住了小公爺有賞!」
一樓客座里,好幾人離席去捉。
漪瀾築養著的護院同樣聞聲趕至。
更多人安然穩坐,漪瀾築花銷不低,來客都不是皇都的平頭百姓,願意去捉賊的,未必看重報酬,更多是想和晉國公府攀上一星半點關係。
形形的人從西北南面湧來。
那兒腰一擰,凌空又一個跟斗,避過了要來捉他的護院,往後一躍,遠去一丈五,簡直是蝦蟆。
他回丟出個小東西,霎時白霧翻湧,迷人視線,追他的人紛紛用袖子捂著口鼻,「怕有毒!」
酒客避讓,跑堂急急忙忙拉開左右兩側門窗。
最先被撒了一臉的人了,「他的,是麵!」混之中,那人早逃出大門,一群人慌忙跟上。
這真是……比戲班雜耍好看多了。
俞知驚奇:「他怎麼能跳這麼遠呢?像會飛。」
薛慎亦皺眉,衛里有擅輕功的高手,同此水準能說是不相上下。這個兒,這群人抓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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