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縈見裴元嗣神實在疲憊,便勸他不必去看孩子們了,讓丫鬟們伺候他趕洗洗上床休息。
一整天沒見,裴元嗣卻還是去看了兩個孩子,綏綏和昭哥兒睡下的都早,裴元嗣沒打擾姐弟倆,在梢間待了一小會兒便回來隨便沖了個澡上床睡了。
他看起來是真的累了,躺了不過一時半會兒的功夫就微微地有了鼾聲,阿縈躺在他邊,給他掖了掖沒蓋嚴實的被子,很快也進了夢鄉。
……
自從蕓香死后,阿縈已經許久沒做過噩夢了,沒想到今晚竟然會再次被噩夢魘住。
夢見死之后,沈明淑將的尸火化了骨灰下葬,裴元嗣打完仗回家,第一件事先去宮里述職,隨后回府去了怡禧堂見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告訴他,阿縈死了。
阿縈的意識消散在虛空之中,清楚地看見裴元嗣聽見的消息之后第一反應是愣住。
裴元嗣去了錦香院。
他連孩子都沒看,就在兩人曾經無數次翻云覆雨的那張床上呆愣愣地坐了一整夜。
半年后,趁著他出去打仗的空隙,趙氏做主將薛寧婉接進衛國公府,瞞著裴元嗣替他納了薛寧婉為妾。
裴元嗣沒有過薛寧婉,甚至看都沒去看過一眼,他讓下人每日打掃錦香院,不許除了他和兩個孩子以外的任何人進去,回來之后的每天都會去錦香院坐一會兒,偶爾還會宿在那里睡一宿。
再后來,劉媽媽的尸被人從枯井中挖出來,沈明淑飲鴆自盡,薛寧婉勾引裴元嗣不,被裴元嗣瞞著趙氏雷霆手段隨便給打發人嫁了。
在死后的十二年間,裴元嗣至兵部尚書、太子太傅,嘉帝臨死前向他托孤,裴元嗣輔佐太子登基,幫助新君南征北戰,平定周王、蜀王叛,改革軍制,一生戎馬,為當之無愧的兩朝權臣。
就是這樣一位忠君國兢兢業業的忠臣良將,卻在四十二歲時因舊疾復發英年早逝。文治六年,衛國公最疼的兒裴二小姐風出嫁,那一日京城十里紅妝,送親的隊伍從城東浩浩排到了城西。
據說那一日衛國公在酒席上拖著本就病重的子喝得酩酊大醉,裴二小姐將父親扶到床上休息時,聽到自己正值壯年發間卻已有銀的父親抓住的手腕,口中喃喃呼喚著一個子的名字——
“阿縈,阿縈,兒,我終于親眼看著出嫁了,你在下面,可以放心了……”
傳聞衛國公不好,一生膝下只有一子一,生母皆為衛國公曾經納過的妾室所生。
可惜這名子紅命薄,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衛國公夫人沈明淑自盡后,裴元嗣便再未行納娶,而是將這名子扶正,獨自養一雙兒長大。
“爹爹,娘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婚后的某一日,裴二小姐忍不住問的父親。
裴元嗣靠在病床上,著遠天邊瑰麗的晚霞,仿佛陷了回憶之中。
須臾后,裴二小姐便見的父親噙起角,眼里仿佛有懷念的亮,微微笑道:“你娘,有些怕我,可能是爹從前對太冷太兇。”
“是個很很,溫安靜的子。”
畏懼他,卻總是會安靜地站在他的邊聽從他的吩咐,只有在邊時,他的心才會遠離那些算計與喧囂,覺到片刻的安寧與平靜。
在死后他才終于發現,原來他的心早已上了,卻因為他心里那個始終化解不開的心結與所謂的執著的守,至死都未曾將自己那份抑于心底的悸宣之于口。
他有多麼后悔,曾以為自己還有余下一生能與相守,卻沒想到會死在那個沒有他的冬日里,腹中懷著他們的第三個孩子。
是他的優寡斷與瞻前顧后讓他永遠地失去了,沒有人會相信,一生戎馬征戰位列三公的衛國公竟然上了妻子的庶妹,并為的死而后半生始終活于悔恨之中。
平定周王時沈玦在他口捅下的那一刀與無法治愈的心病徹底垮了裴元嗣,在兒出嫁后不久,剛過不之年的衛國公裴元嗣便于英年病逝而終,年四十二歲。
裴元嗣病逝后,文治帝痛失臂膀,整整半個月未上早朝,十日之后親下圣旨追封裴元嗣為鎮北王,謚號忠武,賜葬鐘山之。
……
“縈縈,縈縈,醒醒,你做噩夢了,縈縈?”
阿縈睜開潤的眼睫,目是裴元嗣焦急的臉,阿縈惶急了,這一刻忘記了和裴元嗣曾經的約定,也忘記了那些不斷告誡過自己要清醒的話,只是個弱而擔心丈夫的婦人,哭著撲進裴元嗣懷里哽咽道:“我,我以為你死了,我夢見你死了!”
裴元嗣的心被一撞。
他不停安著阿縈,將阿縈摟在懷里低語聲,阿縈好依他的懷抱,淚水打男人的,在這個懷抱里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安心,不知不覺便圈著他的腰沉沉睡去。
翌日傍晚,裴元嗣再次來了錦香院。
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夜突如其來的親,兩人好像都不太自在。
阿縈低著頭做事,裴元嗣抱著孩子們,眼神卻不自覺地往妻子的上瞟去,停留在桌前,去倒茶,安靜地做手中針線,……以至于綏綏了裴元嗣好幾聲裴元嗣都沒反應過來,把小丫頭氣得都不高興了,重重哼一聲跑去娘親懷里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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