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順著地板隙滲到膝蓋,張星序低著頭說自己考砸了保送。
老爺子一口氣沒順過來,劇烈咳嗽著讓他滾出去。
張星序在外面跪了一夜。
疼不能說,痛不能喊。
老爺子就此一病不起,病逝於炎炎六月。
集團份重新整合,張星序繼承囑,年紀輕輕就了最大份持有者。
老爺子一死,那在他上繃了十幾年的弦倏然鬆弛,彈出荒腔走板的調子,不堪耳。在墜無邊茫然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更改高考志願。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未來,但他清楚自己絕對不要跟以前一樣的人生。
市下跌,所有人忙得焦頭爛額,等從這場葬禮中反應過來時,張星序哪也沒去,既沒聽從付嵐雪的安排出國,也沒有讀金融商科,上了一所看似隨便的本地農科大學。
荒唐至極。
張易源不懂為什麼向來聽話的兒子會突然叛逆,父子倆在書房大吵一架。
張易源常年居高位,言語中出對從他的貶低,反而是張星序冷靜發問:「如果我做不到超越你的就,是不是就不配當你的孩子?」
張易源說是。
張星序扯了抹笑,毫不猶豫簽了權轉讓協議。
從那時起,父母就放棄他了。
他們接了自己的兒子是個失敗者,所以將目投放到別,對他不聞不問,只等他結婚後將老爺子剩下那部分藏資產渡出。
一個人能對你造的最大傷害並不是他不你,而是摧毀你的自信。從前他只知道是自己不夠好,但經過他們之後他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差。
張星序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兩年,家裡的叔叔嬸嬸開始為他的婚事心。圈想跟張家攀關係的人數不勝數,相親一場接一場,從學校安排到家裡,哪怕他去下田上課,都有人打著小洋傘等在一邊。
他嫌煩申請了校換生項目,大三就去了荷蘭。
但沒想到會撞上疫,就這麼在異國他鄉度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三年。
後來跟聞冬說起,他說每天都想在後院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他說的是真話。
他是真的想過活埋自己。
坑都挖好了,又被前來藉口罩的鄰居打斷。
他選擇結束並非覺得痛苦難以承。
而是看這一切,認為沒有存在的必要。
腕的上疤也是那個時候留下的,兩隻手都有,新傷疊舊傷,清醒的時候把所有刀反鎖進柜子,後面軀化嚴重,神經衰弱到任何一點細小的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時而耳鳴時而痙攣抖,嚴重失眠睜眼到天亮。
在這期間只有張越銘去看過他。
開始服藥後他正常了幾天,記憶卻開始模糊衰退,課程做不好,計劃被打,從小到大從沒在績上心過的他到前所未有的焦慮,於是開始自己戒斷。
他在生死之間反覆掙扎,最後茍延殘拖著一條命挨了過來。
拿到學位畢業後又被疫困在荷蘭半年,等回國見到父母,他坦然陳述了這幾年患病的事實。
他知道張越銘一直在幫他瞞,可那一刻他就是想知道當他們看著自己的兒子變廢會有什麼樣的神,他用傷害自己來報復他們,那爽意撐著他回到觀花,站在他們面前。
但他到底低估這對夫妻的承能力。
外界所有人都說張家的小兒子在老爺子去世後銷聲匿跡,沒人知道在他回國的第二天就被父母送到神病院住了整整兩年。
聞冬驚嘆他遊手好閒了兩年失去應屆生份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呢?
他在想他能活到現在真是個奇蹟。
他的所有記憶被電療和藥打散重組,部分失,部分混。
藥一把一把吃,緒逐步恢復穩定,麻木地看著眼前這個世界。
他時常會想,不是他的病好了,而是他妥協了。
他放棄了那些記憶,放棄了和父母作對,也放棄了自我。他不再寫筆記,不再看那些日復一日提醒自己的東西。
他可以結婚。
但他想在這之前出去走一走。
他知道邊有十幾個保鏢跟著,所以他一路都在甩開他們。
他也知道白葉每次只給他開一個月的藥量,叮囑他每月回去一次。
但張星序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只想找個地方自殺。
所以當那個穿著碎花的生氣吁吁衝到他眼前時,他會覺得這個人奇怪。
穿得奇怪,說話也奇怪。
是怎麼看出他想尋短見的?
風在耳邊流轉,吹起的細碎髮纏到彩髮夾上,讓他慘澹的世界有了那麼一瞬的明艷。
於是他想,或許可以再等等。
等他把份證還給再說。
如果所有故事都要有一個開始。
那他和聞冬的開始,大概就是玉澤山的那陣風。
起初他嫌煩,嫌沒有邊界自來。
可慢慢的,他開始覺得可、明、絢爛。
擁有他所缺乏的一切,擁有面對生活的勇氣和決心。
他忍不住想靠近,靠近。
自私貪著屬於上的溫暖。
所以清明節他回去取了藥。
他不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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