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笑了一聲。
又閑聊幾句,楊靜說:“那我掛了,要上晚自習了。”
楊啟程將手機放到一旁,重新發車子。
轉頭一看,厲昀不知道何時睜開了眼睛。
“醒了”
“我沒睡。”
厲昀坐直,看了看楊啟程,“楊靜”
“嗯。”
“三年了,這是第一回自己要求周末回家。”
楊啟程立即瞥一眼,“你想說什麼”
“你們和好了”
“什麼和好不和好。”
厲昀無可無不可地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楊啟程繼續開車,一路沉默。
送到小區門口,厲昀下了車,手掌著車門看楊啟程,“上去坐一會兒,跟我爸喝杯茶。”
“改天吧,我想先回去歇會兒。”
厲昀看他數秒,“啪”一下摔上車門,轉走了。
周末,楊靜回家。
一打開門,便聞到一食的香味兒。往廚房去看,厲昀正在炒菜。
厲昀扭頭看,笑說:“楊靜,回來了。”
楊靜平淡地“嗯”了一聲,“我哥呢”
“下去買飲料了——你先洗個手,看會兒電視,我再炒個菜就開飯。”
這語氣,儼然就是主人。
楊靜回自己房間放書包,一看,房間仍然是gāngān凈凈的,桌上也沒落灰。
在chuáng沿上坐了一會兒,忽然起,將房門反鎖上,拉開了柜門。
日常的服裝,整整齊齊地掛在里面。
楊靜挨個翻了一下,發現一條子,是去年初秋,拿到暑假打工的工資時買的。
一條墨藍底白碎花的長,穿上時襯得皮尤其的白。服很修,很能顯示xing的線條。
買回來穿了一次,覺得渾不舒坦,就又收起來了,仍舊穿三中的校服。
楊靜把子取下來,下上的校服,穿上子。
把頭發到一旁,背對著穿鏡,拉上后背的拉鏈。穿好,轉照鏡子。
鏡子里的人脯拔,腰線細而流暢,小修長,骨ròu勻亭。
盯著自己的臉,依稀瞧出些孫麗的影子,立時蹙了蹙眉,打算將子下來。
正這時,外面響起開門的聲音。
楊靜立在原,躊躇半晌,最終深深呼吸,打開房門,“哥。”
楊啟程正在換鞋,抬頭看,明顯怔了一下,才說:“回來了。”
“嗯。”楊靜走過去,從他手里飲料接過來。
廚房里傳出厲昀的聲音:“啟程,過來幫忙端菜。”
楊靜忙說,“我去端。”
楊靜將飲料擱在桌上,走進廚房。
厲昀正在等菜收,并沒有看楊靜。
楊靜端了兩盤菜,走到廚房門口時,忽然覺察出什麼,轉頭去。
腳步輕盈,仿佛夏初柳梢的微風。
那擺隨著的作,似花蕾初綻。
席上,厲昀不住給楊靜夾菜,又問一些在學校的qíng況。
“應該要二模了吧,考得怎麼樣”
楊靜神疏淡,“還好。”
“想好去哪個大學了嗎”
“沒有。”
厲昀笑了笑,又問:“想讀什麼專業”
“不知道……小語種吧。”
“那可以去北外,上外也不錯,現在小語種讀出來好就業的。不學小語種,學英語也可以,商務英語和對外漢語的前景都很好。”
楊靜“嗯”了一聲,“再說吧。”
厲昀靜了片刻,自己夾了一筷子拔山藥,又問:“陳駿呢是不是想跟你去一個學校”
“不知道,可能學醫。”
“那可以去協和醫科大,首都醫科大也行……”
楊靜抬頭,看了厲昀一眼,“厲老師,你想讓我去帝都嗎”
厲昀笑了笑,“這當然看你自己的意思,我只是建議。去大城市看看,可以增長見識。”
楊靜低頭,默默吃菜,沒再說話。
吃完,楊靜幫忙收拾桌子。
厲昀把碗堆進水槽,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中,厲昀喊楊靜的名字。
楊靜走進廚房,“厲老師,怎麼了”
“我收拾廚房,你幫忙洗下碗吧,可以嗎”
楊靜點頭。
楊靜取下瓜瓤,往水槽里倒了點兒洗潔jīng。
厲昀收拾流理臺,清洗砧板。
厲昀往楊靜上看了一眼,笑說:“子很好看。”
楊靜作驟停,心里一。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爸不讓我穿子,夏天也只能穿子。后來上了大學,才買了第一條子。你現在這個年紀,是該多穿點子,學校的校服都太難看了。”
楊靜輕輕咬了咬。
厲昀看一眼,笑說:“怎麼這幅表qíng不相信不信你可以問問你哥,好不好看。”
仿佛只是隨口一說,講完之后就接著拭流理臺。
楊靜著瓜瓤,埋頭刷碗,一言不發。
收拾好以后,楊靜回到房間。
又站到穿鏡前,認真打量自己。
越看,越能發現孫麗的影子。
孫麗這人很會打扮,即便只能用極其廉價的化妝品。十分擅長利用自己的優點,從不直接袒rǔ,而是利用服展示腰細長白的特點。
楊靜蹙了蹙眉,移開目,一下打開柜門,從里面翻出方才換下的校服。
把下的子裝進一個袋子里,背上書包,打開房門。
楊啟程正坐沙發上,見楊靜全副武裝,一副要走的架勢,愣了愣,“要回學校”
楊靜點頭,“學校有復習氛圍。”
楊啟程看著,“別太累了,勞逸結合。”
楊靜笑了一下,似是開玩笑地說:“你不是希我考北大清華嗎,不拼一拼考不上。”
拉了拉雙肩包的帶子,“我走了。”
楊啟程站起,“我送你。”
洗手間里一陣水聲,隨即厲昀打開房門走了出來,“楊靜,你準備回學校”
“嗯。”
“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們放一天半吧,明天再回去啊。”
“學校有事。”
厲昀似覺得憾,“我本來還打算下午跟你一塊兒去買服,現在夏裝剛剛上市,不好看的子。”
楊靜垂著眼,沒吭聲。
最終,還是楊啟程出聲說:“那走吧,我送你。”
住在七樓,楊靜并沒有坐電梯,而是選擇步行下樓梯。
走在前,楊啟程跟在后面。
一輕一重的腳步聲,偶爾jiāo疊。
從前總覺得七樓很遠,如今卻知道其實很近,一下就走完了。
到了樓下,楊靜朝車庫走去。
路上經過一個垃圾桶,楊靜停下腳步,“等一下。”
頓了頓,把自己手里提的袋子一下塞進去,拍了拍手,說:“好了,走吧。”
楊啟程往垃圾桶那兒看了一眼。
車上,楊靜幾乎沒說話。
到下車時,才對楊啟程說:“哥,馬上復習要更張,我放月假就不回家了。”
楊啟程左手上夾著煙,搭在車窗上,“嗯。”
到了校門口,楊靜跳下車,沖他一揮手,“我進去了,你開車回去注意安全。”
楊啟程擺了擺手。
楊靜笑了一下,轉走了。
楊啟程坐在原,看著影漸漸變了一個黑點兒。
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總在不斷不斷地送。
送離開,送住校,送上車,送去遠方……
☆、【增】(18)膠著(下)
回到樓上,厲昀坐在沙發上,電視開著。房間gāngān凈凈的,似乎還飄著一淡淡的洗潔jīng的香味兒。
楊啟程到旁坐下,過煙點了一支。
厲昀微微蹙了蹙眉,“我有點冒,你去臺上吧。”
楊啟程微瞇著眼,吸了一口,把剛點著的煙往煙灰缸里一碾,平淡地說了一句:“你不是很喜歡嗎。”
厲昀猛地轉頭看他一眼。
他薄微抿,臉上沒有什麼表qíng。
厲昀坐直了,無所適從地呆了一瞬,出手去拿橙子來剝,“我惹你了”
楊啟程頭稍稍偏過來,看,“你跟楊靜說了什麼”
厲昀手一停,無聲地從鼻子里笑了一聲,“我敢對說什麼”
“偶爾回來一次,你讓著一點。”
厲昀頭低下去,指甲掐進橙子的皮里,靜了好一瞬,才說:“我還沒讓著”
楊啟程沒說話。
“楊啟程。”
楊啟程看一眼。
厲昀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剝開橙子,“我年紀不小了。”空氣里一橙皮的清苦香味,“……你好好想一下。”
過了好一會,楊啟程“嗯”了一聲,出手去,將厲昀的肩膀攬了一下。
他手掌靠上去的瞬間,厲昀突然鼻子一酸。
最初jiāo往那幾個月,跟楊啟程和任何一對qíng沒什麼兩樣。
學校不需要上晚自習的時候,常常下課了去公司找楊啟程。兩人一塊吃晚飯,出去消磨時間。周末,要是逢上都沒什麼事,也會去周邊城市自駕游。
然而漸漸的,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最早還沒有跟楊啟程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忽遠忽近,仿佛讓安心,只是他心qíng好的時候,才愿意出時間去完的任務。
調查過,楊啟程并沒有別的人。
厲昀低著頭,把剝完的橙子擱在桌子上,/出紙巾慢慢地手指,“周末有個貴客,舅舅說讓你去吃一頓飯。”
楊啟程神qíng冷淡,“嗯。”
周末,在厲昀家里設宴。
車開到樓下,楊啟程讓厲昀先上去,自己去停車。
等回到樓上,門虛掩著。楊啟程推門進去,一邊換鞋,一邊往里瞥了一眼。這一瞥,卻是一愣——斜對門沙發上坐著,與厲昀相談甚歡的人,居然是多年未見的陳家炳。
厲昀這時候抬眼,看見楊啟程往里走,站起笑道:“炳哥,我男朋友,你應該認識的。”
陳家炳也跟著起,走出幾步,待楊啟程走到近前,了一聲“炳哥”以后,笑著出手:“當然認識,我早說了,啟程這人是個人才。”
坐在一旁沉眉肅目的厲昀的舅舅,這會兒臉上也帶了點兒笑容,“還,差了點兒火候。”
陳家炳落座,“話不能這麼說,后生可畏嘛。”
楊啟程坐下,給陳家炳遞了一支煙,“炳哥這幾年哪里發財”
陳家炳笑道:“生意不好做,不虧本就不錯了。”
楊啟程無可無不可地笑了一下,轉了話題,問他家沒有。
楊啟程雖然沒跟陳家炳上面,卻也聽說過,他這幾年在投資做建材,混得風生水起。
陳家炳含著煙,笑道:“不如啟程你有福氣。”
厲昀瞥了楊啟程一眼,輕輕笑了一聲。
厲昀父親不在家,午飯一共五人。席上只是閑聊,七拐八繞的,楊啟程也沒清陳家炳這回來的目的,只知道他跟厲昀舅舅有些往來。至于是什麼往來,楊啟程并不愿意去深究。
厲昀舅舅為人克制,頗有威嚴,因此喝酒點到為止。趁著略有酒意,眾人擺開了牌局。厲母近日在做針灸,讓保姆陪著出門了,厲昀便在牌桌上作陪。
牌的時候,厲昀笑道:“我不大會打,舅舅,炳哥,你們可得讓著我。”
陳家炳笑道:“盡管打,贏了算你的,輸了我替你出,不”
厲昀抿而笑。
楊啟程只放了幾分的心思在牌局上,剩余的全在跟陳家炳打太極。
數年未見,他發現陳家炳這人較之以往更加喜怒不形于,話里真真假假,捉不。
即便如此,楊啟程倒也咂出了一點兒意思。
下午散席,厲昀留陳家炳吃晚飯。
陳家炳拿上外套,搭在臂間,笑看向厲昀舅舅,“一群生瓜蛋子給我惹了點兒事,非得我自己出面去解決,謝您今天盛qíng款待,回頭我擺宴,請您一定賞臉。”
厲昀舅舅微微頷首,“下回不用興師眾,跟小昀打聲招呼就。”
陳家炳這才看向厲昀,笑道:“今兒叨擾了。”
厲昀笑道:“炳哥客氣了。”
陳家炳便又將目轉向楊啟程,笑說:“小區進來七拐八繞,我連自己車停哪兒都不記得了,啟程,勞煩你給我帶帶路”
天還沒黑,天邊幾抹殘云,深藍里衍出一線暗紅。
陳家炳出煙盒,給楊啟程遞了一支。
楊啟程道了聲謝。
兩人往前走,陳家炳笑道:“今兒酒沒喝盡興,回頭咱倆單獨聚一個。”
“炳哥組局,我一定奉陪。”
陳家炳看他一眼,笑說:“老婆有這麼一個舅舅,力大吧”
楊啟程吸了口煙,沒吭聲。
陳家炳仿佛只是隨口一提,將目轉向前方,又說:“還是前幾年活得慡利,如今跟前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
“怎麼會,炳哥識人一貫很準——當然我是個例外。”
陳家炳笑了一聲,“這話說得太謙虛了。”
風迎面而來,煙霧一時攏住了眼睛,“是炳哥抬舉了,我這人有幾斤幾兩,我自己還是清楚。過了幾年安逸日子,也沒什麼想法了,錢夠花就。”
陳家炳偏頭瞥他一眼,似要判斷他這話是不是玩笑。
半晌,陳家炳鼻子里笑了一聲,“我好像看見我的車了,就送到這兒吧,回頭一塊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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