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等了五分多鍾,一輛黑私家車繞過巷口開進來,經過麵前時車窗往下降,駕駛座的陸赫揚對他出笑:“這麽冷還站在外麵。”
許則也很淡地笑了一笑,說:“還好。”
服務員指引陸赫揚將車開進院子,這是家私房菜館,保留著首都原有的老式建築,藏在僻靜的巷子裏,從外表幾乎看不出是餐廳。
“這裏應該很難訂。”陸赫揚下了車,跟許則一起走進餐廳。
“嗯,每天隻接待二十桌客人。”許則說,“是神科一個同事的家裏人開的,幫我訂到一個位子。”
許則想到昨天他向那位同事詢問時,對方吃驚地說:“要我我都舍不得去那兒吃,你是要見丈母娘一家嗎,搞得這麽鄭重。”
聽到他說這很鄭重,許則反而放心了。
位置在二樓窗邊,天黑得很快,外麵已經是一片青黑,往下看是亮著燈的後院,假山圍繞一汪清泉,幾尾不知名的魚在水下緩緩遊。
菜在落座後就陸續被端上來,許則下羽絨服,裏麵是一件灰,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細微的絨和了廓,陸赫揚覺得許則看起來像一顆公英,或是一簇羽草。
“是要參加什麽典禮嗎。”菜上齊後,許則主問。
“嗯,關於北部戰區的這次休戰。”陸赫揚說,“類似於慶功宴。”
許則點點頭,話題是自己開啟的,卻不知道要怎麽接,隻能說:“恭喜。”
“應該是我恭喜你。”陸赫揚笑笑,“聽說許醫生要結婚了。”
“……”許則愣住,下意識問道,“什麽?”
“賀蔚說你和池醫生求婚了。”
“……沒有。”關乎池嘉寒的私事,解釋起來有點難,也不太方便,許則說,“不是的,還沒有確定。
”
左前方那碟青菜新鮮翠綠,陸赫揚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那確定了的話記得通知我。”
沒有料想到這件事會傳到陸赫揚耳朵裏,許則完全喪失回答的能力,握著筷子頓在那兒。陸赫揚將魚往他麵前推了一點,說:“魚很好吃,嚐嚐。”
許則心神不寧地去夾魚,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等吃得快要差不多,陸赫揚喝了口茶,問:“許醫生約我過來,應該不隻是要把徽章給我?”
“嗯。”許則把那隻用防震包得嚴嚴實實的深藍絨盒拿出來放到桌上,並說,“我要走了。”
陸赫揚目一停,隨後看向許則的臉。
“馬上就是新年了,新年之後,我要去國外的研究院,所以今天約你吃頓飯。”
接下來幾天可能沒有機會了,前天聯合研究院的公告一發下來,軍醫大的老師、實驗室組員、院裏的領導同事,紛紛跟許則約了聚餐,所以許則把陸赫揚放到第一個。
不知道陸赫揚會不會覺得因為這件事而特地約他吃飯是小題大做,許則盡量不去想。
很顯然許則這次是要把徽章完全地還回來,陸赫揚微微往後靠了一點,問:“要去多久。”
“應該是到讀完博士為止。”許則說,“畢業之後會不會留在那裏,還不確定。”
“研究院在哪個城市?”陸赫揚的食指指尖著杯壁上下輕蹭,又問。
“S市。”
“飛機五個小時不到。”陸赫揚說。
“是的。”
“嗯,正好,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許則看著陸赫揚的手,表漸漸從不解到錯愕,他微微睜大眼睛,一不地看陸赫揚將東西放在桌上。
很小很普通的藍首飾盒,已經非常舊了,表麵有點皺,泛著淡淡的白,是泡過水的痕跡。
沒有鋪墊或前提要,這是怎麽來的,為什麽知道是誰送的,陸赫揚隻是直接地問道:“你把它送給我的那天,是在下雨嗎。”
許則還是一不,仿佛被拽回多年前那個夏天的雨夜又走了一趟,淋得渾,然後回到這一刻的冬天。
很久,他說:“我以為早就不見了。”
“差一點。”陸赫揚道。如果當初不是放在保險櫃裏,或許就真的弄丟了。
打開盒子,裏麵的銀質吊墜已經失去澤,暗淡發灰。陸赫揚把吊墜拿出來,擺弄了幾下,在許則的注視中,將吊墜的形狀一點點改變,最後為另一種樣子,平放在手心裏。
是一枚戒指,歪歪扭扭,卡扣之間銜接得有些糙——出自十七歲的許則之手。
不知道七年前的陸赫揚有沒有發現這個。在不久前第一次將吊墜變戒指時,陸赫揚這樣想。
飯菜的熱氣還在兩人之間升騰,許則意外的沒有到難堪或恥,隻是有點惋惜,如果陸赫揚在失憶前可以發現它是枚戒指就好了。
他花了很多努力才將這枚戒指偽裝一顆吊墜,敢送不敢說,抱著一期待和擔憂,希陸赫揚發現,又怕陸赫揚真的發現。但無論如何,許則都謝當初奔跑著去送生日禮的自己。
“如果許醫生要把徽章還給我,那麽我把它也還給你。”陸赫揚將戒指放回盒子裏,蓋好,推到許則手邊,“戒指是很珍貴的東西,現在我可能沒有辦法留下它。
”
許則察覺這句話裏有其他的含義,某個念頭一閃而過,他來不及思考,問:“那什麽時候可以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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