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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啞托起古琴仔細查看:乃是一架蕉葉,飄逸的琴,線條十分優,可惜的是嶽山邊緣裂開,琴弦松弛,琴軫也斷了。
郭大貴湊過來問:“小妹,看這個做什麼?都壞了。”
他沒見過琴,更不知做什麼用的,但也看得出這東西壞了。
清啞沒出聲,繼續檢查。
這時院有人出來了,問“幹什麼?”
清啞抬眼看過去,是個青小年。
那年見了,重又問“這位姑娘,有何事?”
清啞托琴問道:“賣的?”
年點頭道:“賣的。姑娘想買?”
清啞點頭,期盼地看著他,似乎等他開價。
年道:“這些東西我們一把賣給舊貨行了。姑娘單要這琴?”
清啞急忙重重點頭,目就帶了些懇求。
把古琴賣給舊貨行,那不是糟蹋東西嘛!
郭大貴忙扯了妹妹一把,低聲問道:“小妹,你買這個……琴做什麼?要買也買好的,這個壞了,你還買?”
清啞沖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
機緣難得,就是要買這壞琴。
否則,一架好琴可不是郭家這等人家能買得起的。
正費力醞釀言辭,準備跟那年講價,左邊來了個趕驢車的漢子,高聲喊:“小哥,我來了。”
年笑道:“汪老板來了。裝吧,都在這了。”
那漢子跳下驢車,掃了一眼堆放的家,正要說話,忽看見清啞手中的琴,忙問:“這琴也是?”
年道:“是。可這位姑娘要買。”
汪老板猛搖頭,道:“不,不,說好了都給我的,怎麼還給旁人?琴我也要。”
清啞聽了,轉將琴塞給郭大貴,還拉他手臂環抱住琴。
郭大貴立即明白妹妹的意思:這是堅決不讓了。
難得妹妹有這麼堅持的時候,他也不管琴壞不壞的問題了,馬上道:“我們先來的,都跟這小兄弟說好的。讓給你,憑什麼?”
郭巧也仰起小腦袋,大聲道:“這琴我買了。”
清啞不莞爾,向那年。
年被目懇求,不忍拒絕,便對汪老板道:“汪老板,你開的是舊貨鋪子,這琴壞了,你拿了也不容易賣,就讓給這位姑娘吧。”
汪老板連連搖頭,斷不肯依。
舊貨鋪子怎麼了?
有那好古的人專門喜歡往舊貨鋪子淘換好東西。
他雖不會彈琴,但想方爺用過的琴肯定不差,壞的地方找行人修好了,擱在店鋪裡,若被那淘換古董或者善音律的人買去,豈不能賺一大筆!
清啞見他眼中滿是算計神,心生一念,決定拼著連這些舊家一齊都買了,也不能將這架琴讓給他。
這些舊家想必不值什麼銀子,應該能買得起。
但只要一舊貨鋪子,再想買的話,就不是這個價了。
想罷,對那年道:“都買!”
汪老板聽了嚇一跳,嚷道:“我先談妥的。”
郭大貴見清啞這樣堅持,真是從未有過的事。
他護妹心起,暗想自己也帶了私房錢,本來就想幫小妹買東西的。小妹既然喜歡這破琴,就應該幫買。自己的銀子,加上小妹上帶的,將這些舊家一齊都買下來想必夠了。
於是他道:“你先談的?我們出價高。”
汪老板見他拆臺,氣急敗壞。
正在這時,圓兒走了出來,問“吵什麼?”
那年忙道:“圓兒,這兩人都要買這些東西。”
圓兒皺眉道:“不說好了給舊貨行嗎?”
汪老板大喜,連連點頭道:“對呀,咱們都說好了的。”
遂理直氣壯地走到郭大貴跟前,手道:“拿來吧!”
郭大貴抱琴,後退一步,不讓他。
郭巧則往前一站,張開雙臂大聲道:“我們買的!”
圓兒和先前的小廝低頭看向小娃,有些錯愕。
圓兒本姓殷,汪老板便道:“殷小哥,你看他們……”
清啞朝圓兒走近幾步,著他微微一笑。
“琴,乃高雅之。不會琴,拿了也明珠暗投。”
說了自來這異世最長的一句話。
圓兒見服飾雖不算頂出,卻亭亭玉立,秀純淨,心先有三分好;及至聽見說話,更顯不俗,忙點頭道:“我家爺剛才還說呢,這琴扔了太煞風景,要是能盡其用,也不枉跟他一場。姑娘既然會彈,就拿去吧。”
清啞不想這家主僕如此通,欣喜地笑了。
那汪老板則急了,道:“殷小哥,給我也一樣啊。”
圓兒把他上下一掃,除了滿市儈氣,什麼也沒有。
他便“哼”了一聲,道:“你會彈琴?”
先前那小廝嘲笑道:“對牛彈琴還差不多。”
汪老板尷尬道:“我不會。可……不是說好都給我嗎?”
圓兒翻眼道:“是說好賣給你,可沒說賣多件給你。這琴我不賣了,不嗎?你再說,我再拿回來幾件東西。你不要就算了!”
汪老板聽了傻眼,忙道:“我要,我要。”
但他終究不甘心,對著清啞撇道:“這姑娘會彈?我才不信呢。你怕是都沒過琴吧。你要彈一段給我們聽了,我就服氣,不跟你爭了。”
圓兒看向清啞,顯然也想確認自己是否看錯了人。
清啞走向郭大貴,從他手上接過琴,放在一張舊桌上。然後,移了張凳子坐在桌前。再然後,又招手郭大貴過來,將琴弦複位,讓他按住裂的部位,自己隨手撥弄起來。
郭巧歡喜地湊到桌前,滿眼新奇地看著小姑。
一連串叮咚聲起,聽的人都大眼瞪小眼。
然圓兒聽了一會,忽然道:“我聽過,我聽過!這曲子我們爺彈過。哎呀,姑娘彈的真好聽!”又轉向汪老板道:“這下你信了吧?看看人家那架勢,一看就是經常彈琴的。這琴給你就好比明珠蒙塵,糟蹋了;給這位姑娘才是對的。”
他其實也不懂音律,只覺曲調很悉。
殊不知古琴音深沉,餘音悠遠,一般人都可其安靜悠遠之意。他聽自家爺彈的多了,雖分不清哪支曲子,好歹混了個耳。且他也有些耳力,就是能分辨清啞彈的流暢不流暢,以此來區別是外行還是行。
汪老板見清啞果然會彈,再無話說,自認倒黴。
清啞只彈了一小段《流水》就停下了。
琴壞了,哄哄這些門外漢還行,老彈是不行的,都走調了。
當下將琴還給郭大貴抱著,自己解下荷包付賬。
郭大貴忙道:“小妹,我這有銀子。我幫你買。”
圓兒笑道:“姑娘,這琴壞了,你拿回去還要花錢修呢。就送給你,不要錢了。”
清啞聽了手一頓,眼角餘瞥見吳氏匆匆跑過來。
原來,看見這邊圍了許多人,不知怎麼回事,有些擔心兒,又見棗子賣的剩不多了,遂吩咐蔡氏一個人持,則匆匆趕過來看究竟。
“大貴,清啞,你們做什麼?”喊道。
清啞心思一轉,有了主意。
迎上前,從吳氏臂彎裡接過裝餅的籃子。
“清啞,你……”吳氏疑地看著閨。
清啞示意先別問,把籃子往圓兒面前一送。
“這什麼?”圓兒瞅了吳氏一眼,好奇地問清啞。
清啞掀開蓋籃子的厚棉褥,拿出一個餅遞給他。
“一點心意。”微笑道。
圓兒無法抵抗這微笑,接過餅就咬了一口。
“嗯,好吃。”他真心贊道。
“真的?我也嘗嘗。”先前那小廝也要吃。
清啞便將籃子塞給他,“都拿去。”
就這樣,還占了大便宜呢。
圓兒也不客氣,笑道:“多謝姑娘。”
他心知這姑娘不願白拿古琴,所以送餅給他。
雖然東西不貴重,足以表明是個有節之人。
而他,對古琴換了一籃子餅覺得很值。
銀子他有,可這餅卻是他沒吃過的味道,能嘗新當然好。再說,就算賣給舊貨行,也賣不出幾十文,白讓那商從中謀利。
吳氏則急了,就要上前攔阻。
郭大貴忙趕過來,一把扯住娘,不讓上前。
吳氏目落在他前,詫異地問:“這什麼?”
郭大貴笑道:“琴。小妹買的。”
郭巧也搶著道:“小姑會彈。好聽。”
吳氏聽得雲裡霧裡,但抓住了重點,問:“多銀子?”
郭大貴道:“人家沒要銀子。小妹才送餅給人家。”
他開心地笑著,覺得妹妹真聰明。
剛才那汪老板一心爭搶,讓他覺得這古琴必定不凡。
然吳氏可不懂,不相信地問:“這東西值一籃子餅?”
郭大貴忙低聲道:“娘,別不舍得。清啞可喜歡了。剛才那個人還想跟我們搶,清啞差點準備把這些舊家全部都買下來也不肯讓他呢。後來人家說小妹要是會彈,就送。小妹就彈了,他就送了。可白要人家東西總不好,送些餅是個心意。不然,小妹真要花銀子買,娘你還能不讓買?”
他就不信了,爹娘對小妹百依百順,還能不舍得一籃子餅,不許買個破琴?
果然,吳氏一聽這樣,便不言語了。
然又納悶地問:“清啞怎會彈這個?”
郭大貴搖頭道:“這我也不曉得。等會再問。”
他還沒告訴娘這是個破琴呢。
若說了,依娘的脾氣,肯定連餅也不給人家了。
他直覺不能讓娘知道,否則小妹會難堪。
但他不說,吳氏還不會看?
舍了一籃子餅,自然要好好看看換的什麼東西,值不值。
這一看,就看見那琴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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