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戚走在最后面，看閣樓屋舍，青石古道。路上有許多抱著書的學生，結伴同行，說說笑笑。他們談經書，辭賦，議論課業容，閑聊京城逸事。待看見蘇戚，便止住話頭，對打招呼。

“蘇戚，你竟然也返學麼？太仆大人押送來的？”

“聽聞你在上林苑出風頭，被薛相好一番訓斥？”

“能被薛相親自訓誡，也算幸事嘛，哈哈……”

“上次我們約好去百戲樓玩，總不見你來，以后可別忘了。子瀚等你甚久……”

“說到百戲樓，你和杜衡那場比試，倒讓人刮目相看。士別多日，不同以往吶。”

無論善意還是嘲諷，蘇戚臉上始終笑瞇瞇的，讓人說不出更過分的話。

東寮很快就到。安排給蘇戚的屋舍位置好，安靜又私，只有對門一戶鄰居。進屋時，房間已經被打掃好，只需整理行李便可住。

雪晴忙著鋪床，蘇戚便坐下來，整理書篋里的件。

筆墨紙硯，一厚摞史冊。玉石棋子兩罐，消磨時間用。一柄碧青彎刃刀，配了專門打造的鐵鞘。

這是秦柏舟贈送的刀。剖筋剜，殺人利。

蘇戚冰冷刀鞘，隨即將其收袖中。

晚間，對門的學生也回來了。聽見腳步靜，想過去打個招呼，一開門卻瞧見了姚常思的臉。

兩人均是一愣。

“你住這里？”

“你住對面？”

姚常思惱恨似的咬了下，扭進屋摔門，作帶著極大的緒。

貌驕橫的小公子，還是放不下舊事，對心存怨懟。

不過，若說只有怨懟，也不夠確切。

蘇戚笑了笑，敲姚常思的門，問道：“姚小公子，明日一起去講堂？”

“不去！”

那行吧。

蘇戚回屋，對門猛地打開，姚常思惡聲惡氣解釋道：“明天你我課業不同，聽講的地方不一樣。”

說完，他砰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蘇戚道了謝，也不知里頭人有沒有聽到。反正沒回應。

雪晴和十一住在旁邊耳房。蘇戚獨自洗漱完畢，伏在桌上給穆念青寫信。

——今日一別，前程萬里……

寫了個開頭，覺著太客套，劃掉重寫。

——我已安頓好，勿念。

——太學諸生格和善，偶有狂浪之士，實在有趣，或可結。

——你此去鄄北，路途遙遠，千萬注意安全。凡事切忌沖，不要授人以柄。

蘇戚停頓許久，才蘸滿墨，揮筆寫下最后四個字。

——好好活著。

第51章 蘇戚比書好看嗎？

晨起，蘇戚踩著水浸的石板路，慢悠悠晃到了講堂。

的位置在最后方靠窗，線充足，地方寬敞，非常適合睡懶覺。

原來太學念書，基本是混日子。選最懶的座位，住最舒服的宿舍。蘇戚看了一眼案幾，擺在案頭的書，嶄新整齊，本沒翻閱過。

坐下來，從案頭出今天要講的《禮記》，又把自己攜帶的史冊攤開，一頁一頁翻著看。

沒多久，講學的先生來了。滿座學生無不肅然背，唯獨蘇戚依舊坐得隨意，一手托腮，垂目瀏覽書中文字。

先生姓劉，是個瘦削且神嚴厲的大儒。他掃視講堂，對蘇戚的憊懶行徑視無睹，沉聲吩咐諸學子：“將書翻至二十七頁。”

在嘩啦啦的翻書聲中，蘇戚按住史冊邊角，目停留在末端一行字上。

建寧一三年春，京郊圍獵。皇三子慶安，五子舒，季遠侯等宴飲達旦，誤朝。帝嗔，罰季遠侯立飲烈酒五壇。既畢，季大贊：此酒本應天上有。

噗嗤。

蘇戚沒忍住，低笑出聲。

得虧先生講書的聲音高，周圍幾乎沒人注意。

蘇戚繼續往下讀。建寧一三年，季氏尚未出事，看書中記載，季遠侯和當時幾個皇子關系都不錯。

其中，往最切的，是三皇子沈慶安。

沈慶安……

蘇戚快速翻書頁。建寧一七年，廢太子，改立沈慶安。

一八年初，江泰郡水患，沈慶安辦事不利，險遭廢黜。

一八年四月，昌寧節，沈慶安鴆殺皇帝，五皇子沈舒救駕不及，反被季遠侯圍困寢殿。卞太尉帶兵解圍，誅殺逆賊季遠侯，沈慶安畏罪自殺。

宮的戲碼啊。王敗寇。

季氏也在一夜間被斬草除。

史書寥寥，無法窺知更多細節。蘇戚眉心，轉而向窗外。燦爛輝煌，灑落在院中樹木上。暖風輕拂而過，繁盛樹葉搖曳細語，泛起片片銀白。

看窗外，講堂也有學生看。

多日未見面，蘇戚似乎變了模樣。往常總是趴桌子睡覺的紈绔爺，今天安靜坐在那里，即便在看風景發呆，也像一幅畫。

夏日清風徐徐吹來，掠過蘇戚額前碎發。跳躍的線輕啄臉頰，那雙漆黑上揚的眼眸，浸染點點金。睫一，碎便化滿池春水，讓人心神漾。

好看，想……

呸，不能想。

蘇戚聲名狼藉，還是個男的。

男的！

雖說如此，他們還是抑制不住瞄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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