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何江山不自由

正文完

消息傳到浙江時， 已經過去了半個月，早已無力回天。嚴嵩在驚駭之余，竟生塵埃落定之。他是外派的大臣， 一省的封疆， 能坐上這個位置，固然有皇爺的恩典， 可更多也是憑他自己實打實的政績，實打實考過了遴選。比起楊玉等人，他既有選擇的權力，也有選擇的機會。他和佛保都是再聰明不過的人，旗往哪兒打， 他們倆就往哪兒走。

論起機心，嚴嵩甚至比佛保更勝一籌。在嚴嵩看來， 宦不過是烏合之眾，因著有劉瑾在，這才勉強擰一繩。可劉瑾已是風燭殘年，待他去后，他的繼任者魏彬或佛保，都沒有他的威和權勢。不論是司禮監，還是東廠， 都是人人垂涎的。張永、谷大用等人本是因利而合，當然也會因利而分。各方斗， 已是必然之勢。而等他們鷸蚌相爭起來，就是他漁翁得利之時。

流年似水，他的兒子嚴世蕃早不再是垂髫小兒， 已長了風度翩翩的青年。書房， 父子相對而坐。花梨木茶案上， 陳設著各茶。小火爐上，磁瓶燒得正旺。數沸之后，茶湯已如金，香氣馥郁。嚴世蕃不不慢地將之倒羊脂玉盞中。玉輕薄瑩潤，更顯茶澄澈如。

嚴世蕃幽幽道：“您慢慢喝，仔細別燙著。”

嚴嵩作一頓，笑罵道：“有話就說。”

嚴世蕃也笑：“孩兒能有什麼話，只是盼著您，稍微悠著點。這雖好，可還有皇后和李閣老在，恐怕落不到我們里。”

嚴嵩抿了一口茶湯：“皇后……又經過多風浪，外有李越，有沈瓊蓮，才能走到今天。別忘了，沈瓊蓮的年紀也不小了。一去，基不穩，更不足為懼。”

這也不足為懼，那也不足為懼，嚴世蕃道：“那不是還有李越，難道連他也不是爹您的一合之敵？”

嚴嵩聽出了兒子的揶揄之意，他挲著手中的玉盞，半晌方道：“李越自是一等一的人，可皇爺又何嘗不是天縱英才。”

這下到嚴世蕃咽不下去了，他道：“難不，皇爺還有后手？”

嚴嵩失笑：“我們，還有這地方的僚，不都是皇爺的后手嗎？”

只是，皇爺也沒想到，他自己會倒得這麼突然，而他的后手也不甘心只做工。

嚴嵩道：“皇爺奪天下之利，握于一人手中，大伙不樂意。李越要將天下之利，還給天下之人，大伙兒難道就會樂意了嗎？”

嚴世蕃一凜：“您是說，他的厚待，也只是暫時的，他也會磨刀霍霍，就同皇爺一樣？”

嚴嵩慨萬千：“人一得意，就會忘形。皇爺何嘗不是順風順水？”

皇爺生來就是正宮嫡長，不論是軍隊改制，北伐大捷，還是開關通商，萬邦來朝，哪一樣都足夠他長樂無極，名垂青史。可他卻仍不知足，最后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而李越，出貧寒，歷經艱辛，終于才爬到今天這個位置，要是還得空對鏡花水月，那麼多年的苦楚，豈非是白吃了。皇爺是自絕盟友，又何嘗不是？因而，他們只需要靜靜等著，等到自掘墳墓那一日。

玉盞和茶案相撞，發出悅耳的聲響。嚴嵩一哂：“要打下，可比打下皇爺要容易得多。”

李越上的窟窿可不止一，比如和皇后通，比如和韃靼勾結，再比如扮男裝？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肯讓步施惠的時候，大家都做睜眼瞎也無妨；可要是不肯，每一樣都能為催命符。

嚴世蕃不解他的意思，還在問個不停。

嚴嵩道：“好了，好了，你和諸王接也有些日子了，聊得怎麼樣了？”

嚴世蕃作為嚴嵩之子，不去讀書科舉，卻到各地行商，明面上是為了銀錢，可實際卻是和各地宗室建立聯系。他道：“多是平平無奇。也只有興王，稱得上是個人。”

嚴嵩捋須道：“怎麼說？”

父子倆的談，消逝在在這煙雨蒙蒙中。而屋外的風起云涌，還在繼續。

徹底掌握京城防衛，大肆擴張勢力的李越，將的手繼續向地方，一面以整飭場為由，起用人才，排除異己，一面則盡量避免和鄉紳正面沖突，暗地里卻仍遣治農扶持鄉民結一線，發展村落的產業。鄉民產業初鋒芒，又了一塊。地方和鄉紳都想來分一杯羹，雙方明爭暗斗不斷，鄉民只能在夾中生存，兩邊糊弄尋求機會。

事態就這般磕磕地前行。讓嚴家父子萬萬沒想到的是，非但李越執斧不伐，竭力平衡，劉瑾也還能茍延殘，穩住局面。眼看中央一步步呈現穩定之勢，嚴嵩都要坐不住時，變化終于發生了。而人驚駭莫名的是，這異變，不是來自境，而是來自境外。

歐羅諸國極喜大明的綢、瓷、茶葉等什，而大明本土的百姓，卻對外洋貨無甚興趣。這導致結果是，海外的金銀財貨源源不斷流大明本土，而歐洲的資本家卻在大明撈不回多銀幣。如此巨大的貿易逆差，早就泰西諸國心生怨懟，只是各國之間矛盾重重，又礙于大明強大的軍事實力，這才不敢輕舉妄。后來，李越當政，民間產業松綁，更是迎來了發展的井噴期。生產力提升了，產品數目翻倍上升。然而，庶民的生活雖得到改善，卻也無力消費這麼多商品。國市場如此狹窄，這麼多貨便只能繼續往海外傾銷。西方各國的資本家更是怨聲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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