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應對問題的唯一辦法，就只能繼續追尋永生。只要能永駐于世，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嗎？多麼可悲啊，他們兩個都想做時間的主人，一個追求未來，一個追求永生。那麼，究竟是永生更可笑，還是未來更荒謬呢？月池心中早有了答案，所以能一改故態，耐心地等待，等待瓜落的那一天。然而，就連也沒想到，契機會來得這麼快，這麼慘烈。

洪災可以靠治河修堤，旱災可以靠修庫蓄水。因著財政實力大增，考和項目的激勵，各地水利設施建設愈發完備，朝廷的救災能力顯著增強。還因鄉約制度的設立，村民可在約長帶領下自主抗災。因此，雖然水旱災害依然頻發，卻并未如過去那般死傷無數。可地震不一樣，即便是在現代社會，地震仍是難以應對的大天災。

就在新年過后，二月二十八日，四川建昌衛地震。據急奏報，建昌大小衙門、廳宅舍、監房倉庫、外軍民房舍、墻垣、門壁、城樓、垛口、城門全部倒塌，當場斃的就有上千人，傷者更是不計其數。在震后，余震不斷，還出現了地裂涌水，地面下陷三、四、五尺的況。軍民皆是驚慌不安。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很快，寧番衛也來奏報，說寧番在同日發生地震，房屋墻垣也是倒塌無存，死若干人。[1]

第425章 此誤在我生前

子的權力從來都不是靠乞討得來。

空氣中彌漫著腐臭味和腥氣， 目所及盡是斷壁殘垣，抑的哭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有些是哭至親，有些是哭傷痛， 有些則是哭。嬰孩哭得臉頰發紫， 抱著孩子的漢子的淚水亦是汩汩而下。他在臨時的安置地大聲哀求：“娃兒娘沒了，娃兒才兩個月， 能不能分口吃的……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讓我干什麼都行，只要讓我娃吃飽，我馬上在契上按手印……”

沒有人回應他。沉默如漆黑的山岳， 仿佛要將人生生垮。他深深地伏在地上，再也抬不起頭， 塵土掩住了他的口鼻，他的眼睛里盈滿了淚水。就在他幾乎要崩潰時，頭頂響起了人的聲音。人站了出來，道：“把娃兒抱過來吧。說好了，我不要你的回報。我也有娃，見不得這些，但只能讓你娃墊墊肚子， 我的娃也要過活。”

漢子此刻已經激地說不出話了，他將孩子遞了過去， 接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恨不得在地上把頭磕破。那人背過去，解開裳。孩子一含住頭， 哭聲頓止， 大口大口地吞咽著。

廢墟中， 活下來的將士和戰犬們還在救人。這些川東獵犬曾隨霍去病遠征匈奴，如今也在搜救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一聽到傷員的哀，它們便大聲呼喚自己的人類戰友。因著沒日沒夜的搜索，這些小生靈的爪墊早已模糊，可它們還在堅持。而將士們也同樣在搜救，建昌衛士卒雖從外地遷移至此，可早就在本地安家多年，軍民意甚篤，埋在下面的也有他們的親人故舊。鋤頭等工有限，他們就用手去挖，土石上都帶著暗紅的跡。可即便如此，因為缺藥，能挽回的生命也有限。地上尸越堆越多，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人，最后凸了一座尸山。軍醫麻木地往尸山上撒著生石灰，可也擋不住腐爛的氣息。

時任四川巡的謝丕，從寧番衛趕到建昌衛時，目睹的就是這樣的形。到了這個時候，一切語言都顯得空，一切多愁善都顯得蒼白。他當即下令，一是讓自己手下的士卒、衙役、民兵聽從都指揮使司的調度，幫忙挖開廢墟救人；二是安排惠民醫局的大夫抓救人；三是安排吏和約長一道審戶造冊，核實災民況，劃分災民等級，造冊以備賑濟；四是親自帶著食去問災民，并且告訴災民為了避免瘟疫，不得不就地將尸首掩埋，鼓勵災民們參與此事。

他道：“我們將擇地勢高廣去為大冢，但有能理尸一軀者，給五分銀幣一枚。”

就地掩埋，草草安葬，這對剛剛失去親人的災民來說，又是沉重一擊。華夏講究事死如事生，他們的親人在間慘死，在間也過不上好日子。哭喊聲、嘶吼聲接連響起。有人甚至沖上前，抱住謝丕的苦苦哀求：“青天大老爺，我不怕地龍翻，讓我把我娘、相公和孩兒的尸骨搬回祖墳，死在半路上就是我的命，我誰都不怨！”

謝丕親自將攙起來，他沉聲道：“本理解你的心。今日你失去親人，痛徹心扉，可要是瘟疫發，死的又何止我們這一地的軍民。死者已逝，活人才是最重要的。等災過去后，我會請高僧來替亡者超度，并立下功德碑，大家的親眷種此功德，日后必登極樂世界，蔭及子孫，還請諸位以大局為重，我在此謝過大家了。”

他低頭，深深作揖。他的誠心，打了災民。有些傷較輕的人主站出來，幫忙搬運尸。塵土掩埋了亡者的面容，只留下無盡的哀慟。而與天災的抗擊，才剛剛開始。倉、社倉中的糧食源源不斷往災區運來。衛指揮使司和約長維持秩序，調度分配。可靠這些還不夠，地震過后傷患數目實在太多，大災之后容易產生大疫，最關鍵還得要藥材。

大家起先以為這并非難事，在沒有營產業前，府要施藥需經冗長的程序。地方奏疏報到中央，朝廷再派來欽差檢勘災，撥來救災款項，接著才有本錢去找藥商采購籌集。這麼一來一回，不知要耽擱多時間，許多百姓就在走程序中白白丟了命。如今不一樣了，四川本就盛產中藥材，各地的府更是掌握著幾十家藥場，其品出售到全國各地，甚至遠銷到東南亞。到了這樣十萬火急的時候，要調藥材來救人不是一句話的事嗎？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是，離寧番、建昌都較近的嘉定州員卻拒絕了這一要求，盡管用語極其恭敬，可拒絕就是拒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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