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卻很是坦然：“這有什麼。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

他看向訶園的方向：“一個不行，不還有另一個補上嗎？要是他們倆都不，那咱們不是更沒能為了。”

楊玉的憂心稍解：“說得也是。就盼爺能早點拿出對策來了。”

訶園中，朱厚照正在苦思冥想。空曠的殿堂，上百個寶石燭臺上的巨燭正在熊熊燃燒，照得此地如同白晝。朱厚照獨自坐在搖椅上，在他面前展開的是一幅宏偉的世界地圖。這副地圖，比太祖時期的《大明混一圖》更加清晰廣闊，東起洲，西達非洲，南括大洋，北至沙俄，各國的疆域、山脈、河流，乃至風土人、自然資源等皆一目了然。

月池進殿后，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形。燈火輝煌中，世界在他的腳下。亦緩步向前，綠如煙，曳地生姿。朱厚照聽出了的腳步聲，他抬起頭，正看見在星星火中，越世界向他走來。

他不自地出手，月池反手握住他的手，一開口就破壞了所有的氣氛：“怎麼，愁得連覺都睡不著了？”

朱厚照：“……”

“有什麼可愁的。”月池看著眼前的地圖，聲音輕地如夢一般，“他們不會發現的，沒有清晰的海圖，沒有最新的旱羅盤，沒有龐大的船隊，他們連新大陸的邊都不到。即便發現了一點端倪，誰又敢相信呢？”

朱厚照冷嘲一聲，他習慣地替捂手：“是啊，換作我，我也不敢信。”

誰能想到，誰敢想到，所謂繁華新大洲，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大騙局。

佛朗機人早在十余年前就來到了大洋洲的島嶼上，卻遲遲沒有把此地納民范圍，不是因為當地原住民的頑抗，而是因實在無利可圖。因為常年與外隔絕，這里還保持蠻荒時代的狀。地形復雜，林木茂，野眾多，土著人仍過著茹飲、巢居的生活，一些部落甚至還保留著食人的習俗！雖然傳說當地有金礦，可這麼廣袤的土地，能從何挖起？從何探起？要是以遠洋航行輸送軍隊，從頭開始拓荒，又不知要消耗多人力力財力，甚至還不如開發大明西部的土地來得劃算務實。目前頂天了，就是找一些奇花異卉、珍奇異的標本回來看個新鮮。

朱厚照甚至不用經過道德抉擇，從一開始開發大洋洲，來彌合大明部矛盾的路子，就本走不通。

月池道：“可我們需要這個噱頭。若不是有新大洲，你的那些臣子們，又豈會風而散。”

朱厚照沉聲道：“可維系這一噱頭，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月池道：“通過出售軍火，休達已經與我們建，你可由北非獲得源源不斷的黃金支持。而扶桑的新銀礦，又會給我們提供不可勝數的白銀。”

朱厚照冷哼一聲：“扶桑，不過彈丸之地，又能有多礦藏。”

月池正道：“別小看這彈丸之地。或許有一日，就是這你看不起的蕞爾小邦給予我們迎頭痛擊呢？”

朱厚照目訝異之：“……我早就想說，你似乎對扶桑格外在意。”

月池避開他的視線：“防患于未然，總歸是沒錯的。”

朱厚照試探道：“你既如臨大敵，為何從未提出過發兵。”

月池嘆道：“扶桑百姓何辜，他們并非是我們的仇敵，總不能因我的心病，再起無端戰火。”

這可糊弄不了他，朱厚照又問：“那又因何提議賜予大家漢姓，派遣我們的人才，贈予我們的典籍？”

月池意味深長道：“你覺得呢？說到底，占領土地，不過是一時之功。‘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

寥寥數語，擲地有聲。面對朱厚照稍顯驚愕的神，月池沒有繼續解釋。

站起來，長如水般散開：“現在的問題關鍵，不在金礦和銀礦的供給上。一來徒有貴金屬流，卻沒有足夠的資源與之匹配。這樣下去的后果是什麼，你比我更清楚。”

“二來要繼續維系您至高無上的地位，就只能進一步打士大夫，要做到這一點，靠項目制可還遠遠不夠。”

“三來，雖然以通商的由頭暫時穩住了佛朗機人，可養虎為患，等于自取滅亡。”

每說一句，朱厚照的神就沉下一分，這些他又何嘗不知。只是他向文退步低頭，比殺了他還他難。他權衡利弊后，仍決定放手一搏。

月池調笑道：“要是當時沒那麼貪心就好了，這就是一步錯，步步錯。如今也只有一條路可走了——那便是存心迫士紳，而討好下層民眾【2】，在翻車之前，用好項目，分解抵抗，助力生產。”

朱厚照皺眉：“你費盡心機，就只是為了這個？”

月池道：“那不然呢？總不能是真挖坑來害你吧。”

第416章 二三星斗前落

誰都不能阻擋，誰都不可以。

他們近日休息的地方名喚遠香塢， 取周敦頤《蓮說》“香遠益清，亭亭凈植”之意。遠香塢位于湖心之上，四面環水， 僅靠小舟與外界相連。此時正值盛夏， 湖中紅艷耀目，綠蓋擎天。他們面朝荷風， 歇在塌上，只覺涼爽宜人。

月池正擁著被，睡得正。一旁毫無睡意的朱厚照聽均勻的呼吸聲，神更加凝重。這并非是他的錯覺，當李越被破此生最大的后， 反而變得更加坦然。意識到，的別不會阻斷的上進之路， 披著文皮的子份，既能為更進一步的籌碼，也能變同歸于盡的威脅。因而重歸冷靜，運籌帷幄，以退為進，又一次得他進退維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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