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今天詹出院回去上班, 聽說剛進門就開除了兩個手腳慢的下屬, 寶刀未老,勢不可擋。池招腹誹, 難怪老爸那麼信任他。
估計過些時候,他也不能清閒。
池招忙了一天,總算有機會休息。他斟酌片刻, 決定把遊戲翻出來玩一會兒。
然而他踩著地上的大富翁棋盤, 翻開排列的HELLO KITTY布偶,找了半天也沒看到遊戲機。
最後,池招只能拿起手機撥通宋怡的電話。
書已經下班, 但是書的工作要求二十四小時待命。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接通,一聽到那聲悉的「喂」,池招立刻開口:「宋怡,我需要你——」告訴我任天堂遊戲機的位置。
聽筒那頭沉默了。
池招拿起手機, 他看了一眼螢幕,眼睛裡飛快流過一道冷的。
「池招,」是宋怡的聲音, 說,「我也需要你。」
好安靜。池招心想。他不問發生了什麼事, 轉靠到辦公桌邊:「我在找遊戲機,你在哪呢?」
宋怡沒回答他的話, 只是繼續說下去:「我需要你給我批假。這幾天……我要回鄉下家。」
「鄉下?」池招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時間,「最近很忙,不方便請假。我給你一個小時一千, 回來加班可以嗎?」
電話那頭,宋怡遲疑了一會兒。說:「對不起,看樣子是不行。那個……」想說什麼,但忽然又停住了。
「假可以請,但有件事要問你。」池招說,「上回從阿廷帶回來的咖啡豆放哪了?」
宋怡沉默片刻,朗聲回答:「在放國際象棋的屜裡——」
說到這裡,通話就被掐斷了。
池招將手機從耳邊拿開,調出錄音,發到夏凡電腦上,隨後走到隔間門口敲了敲窗戶:「發加班費了。」
夏凡取下耳機。
「聯繫一下宋怡家,還有員工宿舍,問問到家沒有。下班那條路有我們的店吧,調監控。」池招給出指令,語氣仍舊閒散,咬字卻很用力,「立刻,現在。」
夏凡接收那段音訊:「怎麼了?」
「太安靜了。」池招說。
「?」
「這個點才下班,應該在路上。」池招說著走出去,他點開社回答道,「那邊安靜過頭了。」
試探的問題也得到了回應。池招的辦公室絕不可能有咖啡,他坐到座位上,難以言喻的焦灼從口源源不斷地溢出。
餘忽然掃到屜。
他拉開來,任天堂遊戲機正躺在國際象棋上邊。
此時。
麵包車不斷行駛,被強行奪走電話掛斷,宋怡喊出聲來:「拿開!好痛!」
那把水果刀抵著的腹部。剛才想多說些什麼的時候,就是這東西暴地制止了。
手腳都被捆住,好歹沒堵上,但車在路上,喊也沒用,反而會被暴力對待。
這些個人還不算專業,居然帶著去拿錢。拿了錢還留下說話,看守宋怡的小青年玩著手機,宋怡借機打量四周,看見車門的槽裡有把起子。
挪位置肯定會被注意。宋怡只能試著開口:「你好。」
那小青年正專心致志玩著手機遊戲,冷不丁聽到邊傳來這麼一聲,他扭頭,發現宋怡用方的微笑看著自己。
「想上廁所?」他沒好氣地喝道,「憋著!」
一直以來,宋怡待人接只知道客氣。絞盡腦,拼命思考表達親昵的方式。
最後,用網購客服的語氣說:「親親,這邊看你遊戲卡關了。怪的移路線是有規律的,你可以網上查一下,過關更快呢。」
顯然,這種套近乎的方法不奏效。
小青年踢了一腳椅子:「要你管!」
在他踹這一腳的時候,宋怡順勢往另一側車門撞去。擺出摔倒的樣子,轉時飛快掏出那把起子,然後轉移視線道:「……我只是告訴你而已。」
再坐好,握住起子,隨後開始試著掙繩子。
這不是個小工程。折騰到一半,眼看著天也漸漸黑了下來。其餘人都上車,開賭局那個又坐上副駕駛座。
他再次轉過來,朝著宋怡發笑:「等了很久吧,這就走。」
宋怡背後正搗鼓著,為了不被發現異樣,開口挑起話題:「那是什麼人家?」
他們以為終於死心,心照不宣一陣嬉笑:「放心好了,有手有腳,沒病不殘,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真是令人作嘔。
要是真逃不出去怎麼辦?想到這個可能,宋怡忽然覺得上很冷。
心裡有個問題糾纏著不放,最後,還是艱難地問出口:「是我媽要賣我吧?是一個人的主意吧?我爸——」
又是幾聲冷笑。那人說:「哎,你真是死腦筋。你媽賣你,你爸不也是幫著數錢的嗎?這還用問?!」
暮蒼茫,吞噬整片天幕。麵包車在人跡罕至的公路上行駛,這一帶太過偏僻,就連正常發的路燈都寥寥無幾。
宋怡在他的回答中陷惘然。
忽然想起好多年前,宋作為來家長會接的時候。他臉上的關切與悲傷仿佛湧的河流,潺潺流過年的記憶。
那些全都煙消雲散了。
宋怡忽然明白,沒有希了。至今還相信著宋作為的自己已經沒有希了。
凍僵的心緩緩停止擺。
握住起子的手,也漸漸鬆開了。
麵包車持續向前,路燈照亮前面森而昏沉的路。
剛才看守宋怡的小青年忽然抬頭:「是不是有什麼聲音啊?」
司機仰起頭張。就在這時,他也發出驚呼:「這是什麼?!」
黑暗中,只見一團灰的東西在車上方盤旋。
他們正全神貫注研究著那是什麼,前方燈所及之忽然出現一道影子。剎車聲猛地響起,車頂的不明飛行突然墜落,重重地砸下來。
那是一架遙控飛機模型。
擋風玻璃在重襲擊下轟然碎裂,破舊麵包車沒有安全氣囊,車上的人無一不是大驚失。尤其前排的賭局老闆,頓時嚇得面煞白。
在車前方的昏沉的夜裡停著一輛明黃的跑車,看車型就知道價值不菲。池招百無聊賴地靠在車邊,手上握著遙控手柄。
他散漫地抬起頭,視線掃過車上驚恐的壯漢。
就在這時,他忽然笑起來。
池招的微笑非常好看,著善良與純真的氣息,然而在這一刻,卻人骨悚然。
他突然把遙控手柄朝車前蓋扔去。昂貴的道擊中副駕駛座前方的玻璃,嚇得那人再次一抖。
然後,這個男人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他慌不擇路,打開車門想逃跑,池招轉瞬已經衝到車邊,臉上帶著修羅般恐嚇的笑容。
他一拳打過去。
對方平時都仰仗打手,自己並不擅長力活,一下被打昏了頭,居然忘記了立場,含糊不清喊道:「你再打我就報警了!」
「報警?」池招笑出聲來,他穿著白襯衫,袖口向上挽起,笑臉清清爽爽,轉而投向後座幾個小青年,「怎麼可能讓你現在報警?難道要我付錢去看守所揍你們嗎?」
車上的跟班們總算緩過神來,罵著髒話就要下車。宋怡恰好掙開繩子,握住起子朝旁人腹部一捅,然後趁機衝下了車。
此時此刻,不遠的夏凡對著電話那頭說完最後一句:「麻煩您了,員警先生。」
最終,池招還是沒有泄私憤。
員警們一擁而上,將涉嫌多項罪名的犯人抓獲。夏凡因此獲得了「見義勇為好市民,嫉惡如仇好青年」的錦旗。
料理完所有事務已經是半夜時分,宋怡在醫院輸時便困得不行,藥大概也有催眠作用。隻依稀記得在醫院走廊裡,池招俯下來問:「沒事嗎?不要嗎?還有哪裡痛?」
模模糊糊,覺得他的語氣很溫,比爸爸還要溫。沒有哭,只是低下頭,說:「沒有哪裡痛。」
池招送回了家。宋怡太過疲憊,掙扎著想送他出門,卻被他按下去說:「沒事的,你睡吧。」
宋怡是真的鬆了一口氣。
在這一天的夢裡,又變回了十二歲,放學回家,宋作為在看報紙,李梅系著圍在煮飯。放下書包,媽媽說,去洗手吧,快開飯了。爸爸稱讚說,又考得這麼好,週末一起去看畫展吧。
這個夢太好了,好得面帶微笑醒來,發現已經天亮了。
看到池招時,宋怡以為是自己的起床方式不對。
池招坐在床邊翻看一本相冊。
「池先生?!」宋怡坐起來,立刻下床欠,「我這麼失禮,真是抱歉。您怎麼在這裡?」
池招抬起頭,顯然一夜沒睡。他撐住膝蓋起:「可以衝個澡嗎?」
「當、當然。」宋怡發覺他沒回答,但也不好多問,只能帶他去淋浴間。
深吸了一口氣,在池招關上門後開始反省。
宋怡對著鏡子把著裝和頭髮先調整好,收拾了一下房間,隨後便開始琢磨剛才池招的表。
門鈴忽然響起。
過貓眼,宋怡看到一圈素不相識的人。
又看了一圈,總算發現眼的面孔。
是班長。
就是那個大學期間熱衷於充當老大哥的班長。
對方擺足了有要事的派頭。
在對方報上份以後,仍舊不明白他們的來意。
班長和班長他媽、班長他兩個姐姐來找宋怡能有什麼事?
總而言之,先請他們坐下,茶也泡上了。誰知剛歇下來,對方便如連珠炮彈般發。
「小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來頭,也不知道你有什麼想法,但是,」班長他大姐先發制人,「你讓我們家大給你花錢,就是不厚道!」
「什麼?」宋怡沒明白的意思。
接下來是媽媽:「你媽進拘留所了也好,賭博欠了錢也罷,要拿錢,你自己去啊!」
這一次,宋怡直接看向班長:「江大先生,可以請您向我解釋一下嗎?」
班長畏畏開口,平時仗義大方的影子然無存:「宋怡,那個,我爸是警隊的。我剛聽說你的事,就想著來幫你一下——」
「怎麼?你要裝不知道?」另一個姐姐開口,「我告訴你!他今個兒一大早抱著錢去給你親戚還債去了!」
「你說你這臭小子!是怎麼想的?!怎麼就著了這狐貍的道了!」媽媽恨鐵不鋼,「就是個靠男人的東西!你不是也聽你同學說了嗎?!是被人包養的!專門靠男人吃飯的!」
而班長則開口:「我這不也是想著幫嘛。大學的時候,我倆關係其實好的。也對我有意思。被包養也不是想……」
原來是這樣。
有時候,謠言只是來自於人的嫉妒而已。
宋怡大約明白了。同學聚會那天,有人對仍舊耿耿於懷。
腦海中飛逝而過許多人的臉。李梅、宋作為、劉俊、劉俊的友、名江大的班長,還有眼前這幾個橫的人。
討厭的人,只會越來越討厭。
在陌生人噪雜的相互埋怨中,宋怡平靜地抬起臉來。
「請尊重我。」重重地說了四個字。
宋怡用冰冷的目注視他們。說:「第一,我跟你們毫無關係,我的事不需要你們手,也不允許你們侮辱我。」
氣溫似乎降到了冰點。
「第二,」接著說下去,「我沒有被包養,那的確是我男朋友。」
淋浴間的門把擰,走廊裡傳來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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