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盛大熱烈

常歲安先是神兮兮低聲音：“寧寧有意讓大都督做皇夫……是在軍中當眾挑明了的！”

喬玉柏險些倒吸一口涼氣，寧寧……這樣勇猛的嗎？

不過轉念一想，這天下寧寧都打下來了……寧寧勇猛與否，還需要多說嗎？

“但我想著，崔大都督未必愿……”常歲安的聲音更小了些：“所以我私下有機會時，便盡心勸說崔大都督，依方才看來……應當是有效的！”

喬玉柏沉默了一下，歲安竟然覺得崔大都督是被他勸的嗎？

常歲安自認也不是那等自滿起來沒個夠的人，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作停留，繼而與喬玉柏道：“對了，還有一事，與玉綿有關，我還是要提前與你說一聲……”

喬玉柏正要問綿綿到何了，此刻便目不解地等著常歲安往下說。

喬玉綿先前來信，說是經過太原，要與召京的崔瑯一同回來。而崔瑯心系他的長兄，知曉戰事已畢，便往西邊繞了一段路去尋崔璟。

但喬玉綿一行人多是乘車，不及崔璟等人行路快，此刻常歲安告訴喬玉柏，大約再有三五日，玉綿便可以抵京。

而常歲安重點要說的是：“起初同行那幾日，我觀崔六郎他待玉綿很不尋常……每每替玉綿打水，每日都要反復問，否，累否，熱否……行軍休整時，我還曾看到崔六郎和玉綿單獨坐在河邊說話，玉綿似乎還拿帕子替崔六郎汗。”

那時常歲安本想上前問個究竟的，但他怕問了大家都尷尬，而他不備這方面的收場能力，于是乎默默走開了。

常歲安為了證明不是自己多疑，又道：“軍中好些人都說崔六郎殷勤得過分！”

想了想，又拿出別的證據：“還有，崔六郎的母親盧夫人和崔六郎的胞妹，總邀玉綿與們同車，盧夫人待玉綿十分熱切，總抓著玉綿的手不放，好似勝過親生兒！”

常歲安并非完全不通男，他錯斷崔大都督的心意，是當初的“做戲”之說先為主。崔六郎與玉綿之間的不尋常，他還是看得出的。

聽完常歲安一番舉證，喬玉柏愣了好一會兒，忽然想到昔日在京中時，崔六郎似乎便對綿綿多有照拂，而以往他只覺那是崔六郎與他相講義氣的現……

此刻喬玉柏莫名覺得天塌了一塊，雖然只一塊，但也是塌啊。

“崔六郎如今與從前大不相同了，人倒是不錯，也很得寧寧看重……”常歲安拿客觀的態度說道：“總之你心中有個數就行，來日還得聽喬叔和嬸子的。”

“不好，我要被落下了！”常歲安看一眼前方隊伍，顧不得再說，撇下今日到太多沖擊的喬玉柏，趕忙打馬追去。

炎炎酷暑也未能阻擋京中百姓們相迎的興致。

這是一場意義非同尋常的勝仗，它意味著的終結，給人以太平將至的希。

城中萬人空巷，鮮花鋪道，汗水揮灑，歡呼聲鋪天蓋地。

沿街有差與軍維持著秩序，有街鋪的掌柜伙計們提著木桶，給差和百姓們遞上一碗碗解暑的涼茶飲子，有人要給銀子，掌柜的連連推辭，大家談笑等待著太的鑾車和凱旋大軍經過。

待歡呼聲往這邊傳近了，大家便顧不上喝涼茶了，連忙都激地往前方去。

“退退退……都退一退！”一名負責維持秩序的小吏將躁的人群擋在后方，自己則也忍不住空看向經過的隊伍。

先行的是開道軍，而后是一駕白馬鑾車，那必然便是太的車駕了！

人群中發空前高漲的呼聲，小吏景仰神往，在百姓們的山呼中，目送那懸掛金鈴垂著簾幔的華貴車駕緩緩駛去，又看向隨其后策馬而行的青年上將軍，以及他后的諸多將士們。

忽然，小吏在其中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容，口中已喊道：“……常郎君！”

四下呼喊聲一聲蓋過一聲，小吏只是口而出，并沒指那個青年郎君能聽得到，可像是有所察覺一般，那馬上的人竟然朝他看了過來。

常歲安不認得小吏的臉，但這道聲音，他似乎在哪里聽到過。

四目相對間，小吏激得不知能說什麼。

而片刻，常歲安眼神一，忽然想起了一段模糊零碎的回憶，又待片刻，才恍然道：“我記得你！”

此刻不是說話的時候，常歲安匆匆留下一句：“我會去大理寺找你的！”

小吏愣了一下，而后眼里突然滾出淚水，和汗水一同淌下。

他是大理寺的獄卒，今日城中用人的地方很多，他是被臨時征用來的，若非如此單憑他一個小小獄卒，何來機會能目睹參與如此盛況。

獄卒是吏，終其一生都很難有晉升機會，大多是從一個小獄卒為一個老獄卒。

他也沒敢想過討要什麼回報，他原也沒做什麼，此刻突然聽到一句“我記得你”，他甚至到惶恐，一時間只想流淚。

街道兩側的茶樓酒樓二樓三樓，也都滿了人影，不時便有時令鮮花被拋下。

一座臨街的茶樓，整層二樓都被魏妙青包了下來，領了一群數十個大小娘子在此等候。娘子們襦簪花手執團扇，一片鶯聲燕語中，忽有人大聲喊：“來了來了！”

大家忙都圍向那圍欄，紛紛探去，以團扇指向來，發出驚喜之音：“快瞧，是太殿下的車駕！”

看著這些娘子們激不已的模樣，雙手扶著圍欄的魏妙青得意一笑，同們不同，還是常有機會見到太殿下的，宗室宴請，大小祭典，宗婦宮……這便宜安王妃做的，還是很劃算的！

魏妙青昨日說起這一重份便利來，惹得姚夏們嫉妒極了。

姚夏恨不能連夜苦讀，好像吳家姐姐和堂姊那樣來日做，得以隨同在太殿下側，可書還沒翻兩頁呢，就被婢打斷了——連聲喊回屋去睡。

“那……那便是崔大都督吧？”太車駕駛離視線，有郎見到隨的青年將軍，只覺眼前一亮又一亮：“快看快看，后面那位英武的年輕將軍又是誰？”

在一片猜測聲中，姚夏忙答：“那是興寧坊忠勇侯府常家郎君！”

常歲安似乎聽著了姚夏的聲音，經過此時，坐在馬上抬頭來，恰見到姚夏，便下意識地出驚喜笑容，抬手使勁兒揮了揮。

五年前還稍顯魯鈍的年如今已變作了出的青年將軍，被戰場打磨出了鋒銳的棱角，但展一笑時，還是著清澈純粹之氣。

凱旋，鮮花，山呼，保家衛國的俊朗將軍，此此景人心弦，姚夏下意識地想回應他，只聽邊已然響起一道道訝然驚呼聲：“常家郎君是在向咱們揮手？”

“我看……倒像是獨沖著阿夏的！”

“姚二娘子認得常家郎君？這般識了？可是在太原時又見過？”

“姚二，快說說……”

“阿夏，你臉紅個甚？”

“哎呀！”姚夏佯裝不耐煩地推開們，雙手在眼前扇風，轉往樓中走：“此太曬了些，我要喝一盞冰飲子降一降暑！”

“瞧，惱了！”

魏妙青也提著追上去：“姚二，你跑什麼呀！站住！”

各都在上演著熱鬧景象，登泰樓更是人滿為患。五年前的端，太曾在此以詩會友，作下大名鼎鼎的《山林虎行圖》，那是京中許多人第一次聽聞到常歲寧這個名字。

彼時不乏有人取笑譏諷小小子嘩眾取寵，而那時誰又能想得到，這小小子將會力挽狂瀾，改換乾坤，為大盛日后的新主。

此際于登泰樓相迎者，便有當年出言譏諷過的人，現如今再回想起來，不免慚愧惶恐，絕口不敢再提當年事，而那又哪里只是當年事，往重了說，都是案底啊。

想到這里，心虛者又悄悄抹了把汗。

三樓，作為登泰樓東家的孟列也憑欄而立，迎候著即將經過的隊伍。

伴隨著呼聲和軍開道聲，太鑾車很快駛現。

似乎料到孟列會在此等候，車重重簾幕被一只手打起，現出了一張骨相深刻的子面容。

孟列神一肅，連忙抬手，深深揖禮到底，直到那車駕駛遠，才笑著直起來。

李歲寧未再放下簾幕，一路看著沿途景象。

崔璟見狀，恐有什麼待，便將馬往前驅近了些，來到的車駕旁。

此此景，讓崔璟忽然想起了五年前的春日。

他結束了南邊的戰事，和常大將軍一同返京，途中遇魏叔易遭遇行刺，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回來的“”。

之后，他與同路回京，不知即是，城時，他的視線曾順著一枝白海棠看向馬車窗邊的，正如此時這樣。

他實在很愚鈍，竟然很晚才認出。

還好，值得慶幸的是，未認出時，他便已經遵從心的指引早早地站在邊了，這或是他平生最值得驕傲的事。

李歲寧不知是否也想到了五年前回來時的形，此際未說話，只是與崔璟一笑。

不笑時眉眼多沉靜幽冷，笑時眸如星辰粲然。

崔璟便也出笑意，靜靜伴在旁，與一同慢慢往前走著，走向這場盛大的熱烈中。

隨著大典日期接近，各地召赴京者陸續抵達京師。

此日，護送圣冊帝一同回京的王岳與姚冉，及幾名江都府中謀士，在駱家姐弟的陪同下，前去祭拜了駱觀臨。

祭拜罷，王岳一行人在回城路上，恰遇自淮南道而來的京隊伍。

淮南道各州刺史皆得召京，此一行中，便有和州刺史云回，申洲刺史丁肅，楚州刺史沈文雙，以及州刺史邵善同。

除此外，還有安排完一切事務才姍姍來遲的王長史，以及江都刺史府中的幾名員。

剛在駱觀臨墓前哭過一場的王岳遂與王長史同行，上了王長史的馬車。

二人皆姓王，又同在江都共事，常以本家相稱。

車，聽著王岳的哽咽之言，王長史跟著灑淚之余，心中又覺慨，他也是拜讀了太殿下的那篇《祭駱公文》之后，才知錢先生即昔日的駱史，此際拭淚道：“某有眼無珠，共事數年，竟不識駱公……今知駱公，卻已不見駱公。”

待臨近城門，車敘話的二人才暫時下傷，整理形容。

一行人雖是自淮南道而來，該有的查驗卻是不能，但負責查驗的城門將們的態度顯然要和善客氣得多。

隊伍很長，見前面還在查驗，后頭的顧二郎便從車走了下來，活一下疲乏僵的筋骨。

他生得一副頂好的皮囊，又十分通打扮之道，袍飾無一不，剛一下車，便招來不出城者的目，其中又數子居多。

早就習慣了此等目注視的顧二郎面上微微含笑，慢條斯理地整理袍，盡顯貴雅風范。

這時，后突然響起馬蹄聲，雖不算急，卻也惹得人群紛紛避讓。

顧二郎回頭看去，卻是一愣，而后連忙出端出自覺迷人的笑意，向那為首的子行禮：“康校尉，久違了！”

康芷勒住馬，居高臨下地看向他，先糾正道：“我如今已是將軍了！”

又道：“你不好好留在江都，也跟來京師作何？”

顧二郎攏了攏袖，自信一笑：“不巧，非是在下想來，而是長史點名要在下隨行的。”

王長史京，邊不了要有人打下手，負責與人往來之事，而他無論是能力還是這張臉，都很適合。

作為太殿下的發跡，江都對外的形象何其重要？

這是大家的共識，所以王長史選了他隨行，作為江都的形象擔當，蔣海東家私下還為他添置了好幾格外像樣的行頭，待會兒進了城，安置下來，他待沐浴后便開始換上，好讓這京城里的人一飽眼福。

見他一副自模樣，康芷翻了個白眼，揚鞭去了。

“呸呸呸！”顧二郎猝不及防吃了一被馬蹄揚起的塵土，連忙嫌棄地清理衫，沖著康芷的背影不滿地道：“康阿妮，你敢在此囂張縱馬，回頭我必向太殿下告你一狀！”

康芷理也不理他，徑直穿過城門，手持令牌，甚至無需查驗。

顧二郎看在眼中，不由得更氣了，偏還要繼續做好表管理。

一行人經過查驗，緩緩城去。

城負責接待安置事宜的是禮部和鴻臚寺的員，吳春白也在其中。

見這名史舉止從容大方，氣質明朗不俗，邵善同心知這必是得太殿下看重之人，有意結個善緣，便詢問了一句：“在下州邵善同，不知史貴姓？”

吳春白含笑告知了份，引著邵善同，云回等人往安置而去。

邵善同一路上點著頭稱贊，只覺這京中都好，人也好，事也好，雖說他從前也是來過的，卻今時已大不相同了。而他雖才剛到，就已經有點不舍得走了。

“敢問吳史，我等何時方便宮拜見太殿下？”云回問出了邵善同正想要問的話。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