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門口即便和酒肆靠得很近,出奇的那地兒發生的靜,無一人關注。
酒肆的客人此時已各皆起,簇擁群,將蕭晚風和程家三人圍在其中。
像圈出了一個擂臺。
「上!」
程協經過百般思量,還是發出了號令。
所有人都不願意當那出頭鳥,畏懼玄蒼的鋒鋩,他程協不懼。
這神劍落在蕭晚風上,眾人不敢拿。
待會兒落到他程協手上,這些懦弱者,便敢拿了?
這樣都敢的話,那待得他程協再喚出半聖來,他們還敢嗎?
諀如第八劍仙所言:「凡所畏我,退避三舍,凡戰我,一概奉陪。」
隻有絕對的自信,才能在古劍道之路上,一往無前——程協作為古劍修,比誰都懂得這個道理。
今天這出頭鳥,他當定了。
不僅要當,他還要打得全場所有人退避三舍,不敢撼他程家鋒芒。
「手!」
得了主之令的兩大太虛,再無半分退意。
地上那被蕭晚風斬出來的分界線,在此刻二人眼裏,就是一個笑話。
倘若真有實力,方才那劍便不是斬在地上,而是他二人其中之一的上。
裝神弄鬼者,必外強中幹。
恃強淩弱的事,程家做的不多,但也不。
這回為了神劍玄蒼,在伏桑眾人麵前丟一次臉,又有何妨?
「大羅雲指!」
兩大太虛縱越過分界線,一淩於半空,太虛之力呼嘯,在後凝灰白巨像。
巨像一指從天穹點殺來,風雲纏卷,撼天破地,其勢餘波已教四下酒肆、大地轟然崩塌。
「蕭聲之葉!」
另一太虛浮空定,腰白葉紛飛,他屈指撚住一片,冷眼甩殺而來。
蕭聲之葉破空而至,方圓千裏之地頃刻死寂無聲,所有人失去了聽覺。
視野中,那如飛刃般的白葉片盤旋中放大,似要割穿全場眾人靈臺神魂意誌。
「程家請來的太虛,針對很強啊。」
局外,丹聖陸時與煉靈封聖,對古劍修並無太多了解,對煉靈太虛可了解得很。
一記大羅雲指主殺,一式蕭聲之葉主攻靈意,別說是區區年蕭晚風了。
便是換個太虛來,但凡不同時對靈意三道有所研究,也得在某一被鑽了空子。
——隻是這種靈意三道皆通者,當世能有幾個?
蕭晚風自然無法應對!
屆時靈意三道之中,某破綻一,迎來的必是兩大太虛接踵而至的暴風雨攻擊。
先撕開傷口,再在傷口上撒鹽,繼續撒鹽,狂撒鹽——就揪住一個破綻,便能殺到人死!
「隻是這倚老賣老、以多欺的手段,未免令人不恥,哼!」
兵聖鐵大猛是個人,看不慣兩個老頭針對一年。
更看不慣堂堂古劍修世家程家,奪劍就罷了,用的居然不是古劍修的古禮,去公平奪道一戰。
相反,竟採取了沒臉沒皮的圍毆戰!
陸時與微微搖頭,目鎖定在年手上的三尺長劍上:
「誰都怕裏翻船,那可是神劍玄蒼,千百年氣遼金龍一出,別說太虛,半聖都得暫避鋒芒。」
「但那是饒妖妖的氣遼金龍!」鐵大猛不敢茍同,「這蕭晚風縱使能使出來,力量上能剩幾分?本贏不了!」
陸時與瞄了他一眼,一時不知鐵大猛在表達個什麽意思,好笑道:「正是因為怕,才有程家太虛的全力出手吧?」
鐵大猛不會說話,表達不了心。
他隻是個看戲的,當即白眼一翻,懶得多言:「總之看不過去,關鍵時刻,我會出手!」
陸時與沒理睬他了,一指下方戰場,略有期待:
「了。」
……
蕭晚風了。
當那兩大太虛破空之時,他還沒。
當那兩大太虛越過分界線時,他手中一,玄蒼劍一翻,眼角眉梢變冷,戰意發。
「玄蒼,開!」
劍聲,玄蒼吐出三尺霞。
蕭晚風如是換了一人,從溫潤如玉,無有稜角的藏劍狀態,變得鋒芒畢,似劍出鞘。
他一步踏出。
「轟!」
風雪激,劍意昂揚。
程協看了一眼,險些繃不住笑,「後天劍意?」
後天劍意,劍鳴一裏。
這是外行人用來評判古劍修劍意層次的。
程協自然用不上,劍道王座的他,早已煉就了一雙慧眼。
酒肆眾人也跟著噗嗤出聲,還以為多牛,原來是憋了一個大屁。
但很快,眾人臉上笑意凝固。
蕭晚風周劍意往上攀漲,居然隻是一個開始,很快劍鳴聲破穿十裏,伏桑微。
「十裏劍鳴,先天劍意!」
這倒是有些讓人驚訝,十多歲的凡人年,修出了先天劍意?
但在太虛麵前,先天劍意頂個屁用!
「等等!」
還沒停下!
瞬息之間,伏桑酒肆周邊,眾人靈劍,名劍生驚,各皆掠空而起,已有歸朝之意。
「萬劍歸宗,宗師劍意?」
蕭晚風一句「開」,從凡人之,開出了宗師劍意?
葬劍塚四子從遠走來。
眾人關注到了四人中唯一一個孩,那是和蕭晚風年紀相仿的顧青四。
顧青四和爺同出於天桑靈宮,也同樣驚才豔豔。
半年前亦是宗師劍意,但有師承,先後源自古劍修世家的蘇家,靈劍修肖七修,葬劍塚溫庭。
的劍道有啟蒙,從頭到尾也都有人領路。
蕭晚風卻野人一個,這般年紀,也能修出來同等的宗師劍意?
顧青一分明能察覺到蕭晚風不止如此,轉頭向蘇渱渱,輕笑道:「怕已不弱於你。」
蘇渱渱點頭,知曉大師兄顧及自己的,毫不避諱道:「有所超過。」
顧青二、三麵凝重,倒是就沒想那麽多了。
「超過太多。」
「超過太多。」
陸時與見劍意還在攀升,麵上有了訝。
沒吃過豬,總見過豬跑,他瞥向鐵大猛:「或許不用你出手了。」
話音剛落,蕭晚風黑發飄揚,劍意衝霄,再無遏製。
「哢!」
周地裂,被劍意崩得碎開。
眼尖者掃了一眼,發覺那碎開的是個丈許長的大圓,裏裂痕並非散,竟似紋出了中有序的繁複道則。
這算什麽?
程協同樣注意到了蕭晚風腳下的劍裂之圓,此時已經笑不出聲了,麵生駭。
「劍道奧義陣圖?」
似是而非,模稜兩可。
若說爺的劍道奧義陣圖以道紋,亮無比,極盡恢弘。
蕭晚風腳下的有如螢火之於皓月,微不足道。
它是理形態上的地裂,隻丈許方圓,連一一毫的道韻都無。
可是,真沒有嗎?
道韻不於地裂之紋,而於蕭晚風周,此時蕭晚風然劍意,已撼天無阻。
「劍道王座!」
酒肆周邊之人驚駭出聲。
玄蒼的選擇沒有錯,這個十六七歲的年,天資卓絕,已竟劍道王座之境!
什麽是「劍道王座」?
劍道王座,下限是勉強開之,能被劍宗越階斬殺。
上限是七劍仙,有資格參與爭奪,拿下那曠古爍今之名,為五域共尊。
超上限,則是劍開玄妙門,力斬半聖,可撼聖帝,或征祖神。
爺,說白了也是劍道王座!
爺得兇劍有四劍認可,蕭晚風得神劍玄蒼承認,這二人或可並駕齊驅?
「開什麽玩笑!」
思及此,眾人臉發綠。
蕭晚風或許有些實力,但絕不至於到那種「妖孽」級別。
他的劍道王座,撐死了七劍仙候選人的資格,也許連候選人都不進去,畢竟他籍籍無名。
「對了……」
想到名,想到七劍仙。
眾人急忙向葬劍塚的顧青二,這位可是正兒八經的新生代古劍修領頭羊。
卻見那顧青二麵沉凝,但也隻是一剎。
在察覺到有目匯來時,他輕輕頷首,目高位者對低位者的讚許,表示對蕭晚風的實力稍稍認可。
——就差老氣橫秋的須了,可惜顧青二胡須颳得幹淨。
「呼……」
眾人長噓一口氣,得到了結論:
蕭晚風有點東西,但不多。
……
「真的不多嗎?」
外人的是外人。
兩大太虛眼睜睜看著出手之後,蕭晚風一瞬之間,從凡人躍升到劍道王座,足可媲主程協。
要說力,那不可能沒有!
古劍修無上限,當世誰人不知,更何況此子手中握著的劍,名為玄蒼!
「恨煞我也!」
太虛攻勢已是極速,偏偏慢了蕭晚風開劍一,臨麵之時,給他藏劍出鞘了。
這毫釐之差,卡得二老那一個難。
可自知此子不凡之後,方想加大攻擊力度,二老耳畔卻傳來一道恬淡之聲:
「心劍·心湖。」
蕭晚風敕劍不斬,反是懸於前,輕輕往下一刺。
嘩!
大地有劍波漾而開,舉重若輕,靜悄悄將周遭所有人盡斠鷯醫爬愣嵋括進去。
太虛二老麵一變,已生慌。
他們眼前的景變了,不再是伏桑城,不再是酒肆,而於一方澄澈的湖水之上。
無天、無地、無花、無草。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被抹除,二老立於湖水之上,四下除卻此番心湖,再無其他。
他們想,可以,出不去。
他們攻擊,心湖生波,波瀾消逝,沒有作用。
二老對視一眼,各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慌:完了,這個小子,於心意層麵的修行,在我等之上!
「這是……」
丹聖陸時與麵驚容。
他也被帶進了心湖之中,再觀不見伏桑各景,也立於湖波之上。
但與戰局中的太虛二老不同,他能看到其他人,能看到鐵大猛、上風道人,能看到酒肆諸多觀戰者。
——獨獨沒有蕭晚風!
「什麽東西,我怎麽也進來了,幻劍?」
鐵大猛心驚,腳下便有漣漪生起,可漣漪剛生,漣漪便消失,力量似乎被心湖吞去。
酒肆觀戰者也慌了,各個麵焦急:
「我的天,什麽心劍是這種意象?」
「老子他娘的隻是觀戰者,不帶把我也圈進來的吧,我可不想死!」
「快看,丹聖、兵聖、陣聖也在,半聖都被帶進來了,蕭晚風要斬聖?」
「程家太虛,不了,怎麽回事?」
心湖漣漪頻頻,在議論聲中,波瀾四起,卻又很快波瀾全部消失,給心湖盡數吞下。
戰局中的兩大太虛如了提線木偶,仿置於另外一個心湖世界。
他們或許有了什麽作、表現,可他們在觀戰者心湖中呈現出來的,就
隻是「無」——毫無作為!
「這是心劍?」
蘇渱渱葬劍塚晚,隻跟著練了半年,還沒見過這樣的心劍,當即扭頭看向三師兄。
隻知心劍分兩般境界:目下神佛,般若無。
蕭晚風從來沒使用過心劍。
他的心劍,似不在這二境之中,是另闢蹊徑?
三師兄看向二師兄。
二師兄看向大師兄。
大師兄顧青一麵沉重,低語道:「古劍道分九劍、十八劍流、三千劍道。」
葬劍塚的顧青一一出聲,全場所有人向了他,包括半聖,包括古劍修世家出卻對這一劍同樣不明所以的程協。
「三千劍道為基石,是聚沙塔的『沙』,修三千劍道有,可進道修技,擇修劍流。」
「十八劍流,心劍獨得其二:目下神佛,般若無。通悟此二者,可進而修心,以心道,劍開玄妙,封神稱祖。」
「劍道的『道』字是一,劍流是二,心劍的『心之道』,是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後,返璞歸真的『三』——這才是真正的『古劍道』。」
說到這,顧青一聲,也有些不敢置信:
「師尊說過,因為直蕉嶧毓斯um『心之道』難,才衍生出了十八劍流,三千劍道,方便藉此修煉古劍。」
「這跟修煉靈道難,所以先掌握先天屬之力,先掌握靈技、聖武,繼而才可封神稱祖一般。」
「但若有驚才豔豔者,完全可以跳過這一步,跳過『以道技,以技道』之路,直接以心道。」
「蕭晚風,走的便是第三步,是返璞歸真。」
所有人聽得一頭霧水,古劍修程協腳下卻波瀾一炸,炸開水花,險些跌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