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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唐錦繡》 第一千九百二十三章 人性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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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89章 人善惡

  李承乾蹙眉看著遞到面前的一盅燕窩,盅盞如玉、縴手素白,分明是他所亟需之養分,卻反而嘔。

  擺擺手,道:「朕還不,皇后且放在一邊,待會朕自會食用。」

  「那臣妾便放在這裡,待會兒涼了便讓侍拿去熱一熱。」

  皇后蘇氏將燕窩放在茶幾上,瞅了李承乾一眼,輕聲細語道:「臣妾尚有一事,拿不準主意,請陛下決斷。」

  「哦?後宮之事皆由皇后一力置,又有什麼事拿不準?」

  李承乾略詫異,自己這位皇后雖然看似纖腰如柳、弱不風,實則外剛、頗有手段,登基以來置後宮、事事順遂,兼且自己的後宮人數稀,雜事不多,可從未有什麼事需要他來出面。  

  想到這裡,心中一,該不會是……

  果不其然,蘇氏面不變,語調平緩,仿佛在敘說一件微不足道之事:「那位沈婕妤陛下寵幸,該當晉位才是。如今四妃位置盡皆空置,不如將其晉為四妃之一,陛下意下如何?」;

  李承乾看了皇后一眼,踟躕不語。

  唐承隋制,後宮有皇后、四妃,合稱「后妃」,又有九嬪,可與四妃合稱「妃嬪」,再有二十四世婦,其中婕妤、人、才人各九人,亦有八十一妻,九嬪、世婦、妻,合稱「嬪」,此之皇帝之後宮名分。

  高祖、太宗皆力充沛、好漁,各種名分逐一充足,可李承乾登基未久,且決心勵圖治、延續盛世、予人專心政務之形象,後宮之極其匱乏,唯有區區幾個婕妤、才人,就連四妃之位都於空置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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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婕妤雖然天香國,可如何夠得上四妃之位?

  四妃與皇后共掌後宮事務,可謂「副皇后」,不僅要得皇帝之歡心,更要有高尚之品德、雄厚之家世,豈是區區一介婕妤一夕侍寢便可連越兩級、充位其中?

  皇后不可能不知這等規矩,卻偏要舉薦沈婕妤充任四妃之一……是在試探自己,還是以進為退、意徹底制沈婕妤,使其永無躍升之希

  想了想,李承乾道:「或許升任昭儀,皇后意下如何?」;

  並未順從皇后之意升任四妃之一,卻又將其升任距離四妃一步之差九嬪之首……

  皇后低眉垂眼,道:「如此也好,若其有孕,再升任四妃不遲。」

  李承乾:「……」

  原來如此。

  自己很久未與皇后同房,卻忽然之間寵信沈婕妤,且連續好幾日留宿其住,皇后未必有嫉妒之心,卻肯定有倉惶之意,夫妻之間淡薄,此番賊人兵變自己又將太子留在東宮、充當「魚餌」,或許使得皇后有了一危機,唯恐他不再寵太子,一旦沈婕妤誕下皇子,怕是太子地位不保。

  畢竟大唐立國以來,「太子」已然為最高位之職務,沒有之一……

  李承乾心中不滿,自己報償儲位不穩之苦,又豈能加之於太子之?況且就算沈婕妤年,就算日後能誕下子嗣,又如何與太子之地位相比?

  自己如若易儲,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便會是房俊……

  制著心底不快,擺擺手,道:「皇后不必多慮,此事暫且這般。」;

  「喏,臣妾不打擾陛下置公務了,只不過尚需多多恤龍才是,不好因公務耽擱保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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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朕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臣妾告退。」

  李承乾拿著筆看著面前奏疏,耳中環佩叮噹之聲消失,忽地嘆了口氣,丟下筆,只覺心煩意

  天下至尊,看似言出法隨、金口言,實則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皇帝也不可能為所為,每每一道敕令不僅要接門下省之審核,還要顧及朝政之波,文是否贊同、軍方是否服從,都面臨著制約、掣肘,甚至沒有一樣政務可以一言而決。

  即便是太宗皇帝那般大權獨攬、文武景從,尚且有魏徵等人犯直諫,屢屢著太宗皇帝收回命。夕惕若厲……

  而缺乏威信的自己,更是舉步維艱。

  本以為冒著巨大風險剪除叛逆、穩定社稷可以提振威,孰料卻引起軍方的強烈抵抗,著他不得不採取懷之策予以安。;

  他是真的害怕,萬一李勣、房俊對他不滿,乾脆著他禪位太子、當一個太上皇關在大明宮裡榮養,他該何去何從?

  甚至連後宮都不消停。

  自己不過是臨幸了一個婕妤而已,算得什麼大事?

  你皇后有房俊撐腰,朕這個皇帝的位置都未必有你穩當,你又何須這般急不可耐、咄咄人?

  皇帝當得憋屈啊!

  *****

  正月十七,皇城開放,整個長安城的百姓自延喜門、安福門、朱雀門、含門、安上門等城門湧皇城,而後聚集於天街,自承天門城樓向下去,無以計數的百姓不顧嚴寒、匯集而來,人頭攢踵。

  城樓之上,白髮蒼蒼、老態龍鐘的楊師道一甲冑,手扶著箭垛向下張,見如斯盛況,忍不住嗟嘆一聲:「人之劣,似乎與生俱來,最是見不得別人好,若是有人比自己悽慘,往往心生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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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俊負手立於其側,也俯瞰著天街上行人匯聚、人頭攢,淡然道:「善惡之間,本無絕對,舉人之善,養而致之則善長,舉人之惡,養而致之則惡長,然其善惡豈能隨心所?故而以律法約束世人,使之知曉什麼可做、什麼不可做,以法衡量,懲惡揚善而已。」;

  儒家之初始講究修,以道德去約束人之行為,褒揚「仁義禮智信」,追求世界大同。然而隨著時勢之發展,儒家也認識到此等信念無異於異想天開,若當真以此治世,自是惡人橫行、善人辱,正邪顛倒、天下大

  於是乎,在擊潰法家之後,儒家將法家的理念統合、吸收,以道德褒揚人之善、以律法懲戒人之惡。

  此之謂「儒皮法骨」……

  楊師道收回手,轉過,打量房俊一眼,微微搖頭:「早知你是法家之信徒,可法家之學說過於酷烈,並非治世之良策,因為世家之事很多時候並不能一味的歸咎於對錯,有時心之所善、卻不得不以惡行事,救人濟世,有時心之所惡、卻滿口仁義道德,卑劣無比,孰對?孰錯?」

  「世間之事,從無絕對,既無絕對之對、亦無絕對之錯,更無絕對完之制度。吾等活在當下,就要從當下之局勢出發,做出有利於當下之決策,而不是抱守著祖宗的例一不變,等到將來局勢變化,今日之決策不能適應將來之發展,亦當有所改變。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才是經世治國之道。」;

  「……有些道理。」

  楊師道雖然是名儒,卻並非抱殘守缺、冥頑不靈之輩,沉思片刻,認同房俊的理念:「當下之局勢,可謂一日千里,與以往大不相同,若仍舊秉持以往的治國之法,或許將阻礙國勢之增強,這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吾等老朽已然跟不上時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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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致知、軍制變革、尤其是海外龐大財富急劇湧所造了整個社會層面的劇烈變化,早已不是他們這些飽讀儒家典籍的老者所能理解,他們的治國理念早已被徹底掀翻,丟進歷史的垃圾堆。

  指了指天街上洶湧的人群,正道:「馬上就要行刑,一定要穩定百姓的緒,絕對不能出現恐慌甚至踐踏!」

  房俊看著天街上嚴陣以待的兵卒,沉聲道:「放心,左右金吾衛出了五千兵卒,整個皇城都在掌控之中,其餘人等亦在城巡邏,無論是誰也休想趁機搗。」

  「剮刑」乃是大事件,所有長安人都對此又怕又好奇,這才匯聚於皇城之正想觀看行刑,可畢竟此刑過於酷烈,必然引發觀刑者的心理波,若是有人趁此機會擅民意,將會釀一場巨大……;

  楊師道擺擺手,「有你在,老夫還有什麼不放心?你且在此觀刑吧,我去煮杯茶水喝,人老了心就,見不得此等酷刑。」

  轉走進城樓。

  房俊苦笑:「我亦不是鐵石心腸之輩,做不到視無睹,不如陪您坐一坐、喝杯茶。」

  楊師道停下腳步,奇道:「即使如此,何不勸諫陛下?」

  房俊左右瞧了一眼,小聲道:「如何不勸?勸了,但勸不。」

  楊師道蹙眉,旋即恍然,輕嘆一聲:「陛下也不容易……」

  誰又願意背負一個酷烈之罵名呢?

  可有些時候仁慈並不能帶來服從,酷烈才能。

  人本惡啊……

  城樓之下,被吊在半空的李思暕被緩緩放下,來自於大理寺、刑部的幾位行刑好手將奄奄一息的李思暕裳綁在一柱子上,一人攤開皮革所制的包裹,出大大小小一排寒閃閃的匕首,拈起一柄小刀,在李思暕上尋了一毫不猶豫的割下去。

  悽慘的聲震盪皇城,觀者無不心膽俱、脊骨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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