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的朋友，是一個中戲的學生，只要能跟我五年，任勞任怨的伺候著，我保證下半輩子福。但我估計吧，頂多能撐三年，因為我對朋友，比對邊的傭人還苛刻吝嗇。”

“我現在特別不舒服的，就是我捐了那麼多錢，幫了那麼多人，社會上還是說我壞話。平均算下來，從我回國那天起，我每天至要捐七八萬，中國有幾個能跟我比的？我現在特孤獨，特別想有家人和朋友。我對傭人很好，好到什麼程度？我有時候出門，傭人直接喊我帶吃的回去，我是一點架子都沒有。但他們還是不跟我真心，我家里每年平均要丟兩三件古董，我也懶得去查是誰的。忒沒勁！”

“就說五年前的國寶盜賣案。故宮里流失出來的國寶啊，我花錢買了不，其中一件居然出現在港城的拍賣會。現在好多人說我是文販子，我他媽真不知道是誰拿去賣的。警察搜查我家的時候，我買的十多件國寶，特麼的只剩下八件了！”

……

李春品的這頓晚宴吃得很，因為他有糖尿病，很多葷菜都要著。

這家伙花費1100萬買下晚宴，居然真只是找人聊天，而且他自己說話最多。足足聊了兩個鐘頭，李春品上廁所打個電話，一串豪車就開來接他走了。

宋維揚看著四個小家伙，笑問：“你們覺得怎麼樣？”

方彩萍道：“可悲，可憐，可嘆，可恨。”

“怎麼就可恨了？”鄭勇問。

方彩萍道：“你沒聽他說嗎？他上一個朋友是北影的，現友是中戲的，都是20歲左右的孩子。他都是快60歲的糟老頭子了，跟自己孫輩的談，還想人家真心喜歡他。甚至對朋友，比對傭人都更苛刻吝嗇，這不是又玩弄人家的，又玩弄人家的嗎？”

鄭勇冷笑道：“蒼蠅不叮無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郭銳抱著筆記本電腦說：“我覺得這個人的故事很可疑。他繼承了那麼大筆的產，我剛才翻墻去外網，居然找不到毫的消息。而且，他說老太太是好萊塢巨星，這就更可疑了，國娛樂記者可不會錯過這樣的新聞。”

“那是1990年的事，互聯網不發達。”鄭勇說。

“那也不該一點蛛馬跡都找不到。”郭銳說。

豆豆也在上網：“網友們有兩種猜測。第一，這人是洗黑錢的；第二，這人是文販子。”

宋維揚笑問：“你覺得是哪種？”

豆豆說：“洗黑錢我覺得不太像。他1991年回國，當時中國可窮了，誰有本事讓他洗那麼多黑錢？如果真有那麼多黑錢，早自己存到海外了，還用得著讓他來洗？文販子也不像。第一，他的錢太多。我剛才查了這20年來，中國文的拍賣價格，如果靠盜賣文掙出他的家，那些文的數量就是個天文數字。第二，他太高調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每年都要接很多采訪。這種高調的做法，居然十多年沒被查出來問題，卷進故宮盜寶案鬧得全國皆知還沒事。如果他真是文販子，除非背景通天，否則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郭銳說：“但他說話顛三倒四。接采訪時，他有時候說老太太比他大39歲，有時候說比他大38歲。有時候說在國住了13年，有時候又說先去英國打工一年。他自己說的話都前后矛盾。”

豆豆立即反駁：“如果他的錢來路不正，又怎麼那麼高調，還不把謊話編圓了？給人留下那麼多把柄？”

方彩萍拿著郭銳的電腦開始搜索，笑道：“我倒是對老太太的份興趣。有人猜是奧黛麗·赫本，有人猜是葛麗泰·嘉寶，但都被他一口否認了。后來有記者問是不是瑪麗·馬汀，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瑪麗·馬汀的資料完全對得上號，比他年長大概三十八歲，是他回國前一年癌癥去世的。”

“瑪麗·馬汀是誰？”豆豆問。

方彩萍說：“跟赫本、嘉寶一個級別的明星，百老匯和好萊塢的雙料巨星，能留下幾億元的產非常有可能。而且這人接采訪的時候，說老太太的前夫還留下農場什麼的，瑪麗·馬汀70年代確實在經營農場。”

郭銳慨道：“這故事如果是編的，也編得太離譜了，假到你寧愿相信是真的地步。”

豆豆說：“叔叔，你說呢？”

宋維揚開始講課了：“鄭勇，你爸說你在國外不著調，讓你回來跟我學幾年。我今天就給上第一課，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的話，但也不要盲從認為廣大網友就是對的，凡事都要自己腦筋思考。”

“哦。”鄭勇應了一聲。

宋維揚繼續道：“在做出判斷之前，你得掌握更多信息，而這些信息不能是太輕易獲得的。比如郭銳和豆豆就沒在網上搜到，這人在京城古玩界有個綽號‘鬼子’！‘鬼子’既是形容他長得像混兒，也是說他鬼鬼的。這家伙在出國之前就喜歡古玩，而且還是在日子都過不下去的況下，說明他本就游手好閑，不務正業！這樣的人，他認不出故宮國寶？盜竊國寶的人賣貨時，他肯定一眼就看出來了，但他還是花錢去買，而且一買就是十多件，說明這家伙也不咋守法國。”

豆豆問：“你怎麼知道這些？”

宋維揚笑道：“我有個人馬巍都，他曾跟我聊起過京城古玩界的事。‘李鬼子’是京城最有名的文收藏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他不把錢當錢用，經常一買就是上百件古董。這種人不可能是古董販子，他就是錢多了不消化，最多的一次直接買了300多件！那是90年代的事，古董還不怎麼值錢，幾百件買下來也才花2000多萬，現在這些古董肯定上億了。”

說著，宋維揚搖頭苦笑：“這家伙不懂做生意，而且還花錢。但就他買的那些古董，還有京城的幾十套房子，這輩子就夠他揮霍的，他的錢是越花越多。”

“那他的經歷是真的了？”豆豆問。

宋維揚說：“半真半假。我讀大學的時候學過心理學，也自己研究過相關書籍。這人在說國外經歷的時候，偶爾會目閃爍。他多半真的是繼承了富婆產，但中途必然遭遇了非常難堪的經歷，他為了面子必須進行化。包括說老太太是好萊塢明星，也有可能是他化出來的。還有他說去港城見前友，表也有些不自然，我猜他多半是沒找到人，心里一直有很大的憾，編造之后即讓自己心里舒服，也讓前友的形象更加完。”

“卓韻看了那本自傳，也跟我大概敘述過。自傳里還有一段，是這個家伙沒有直接答應去國，而是在表姐的幫助下去英國打工。這段經歷他今天只字不提，說明肯定有很大的問題，至于實如何我猜不到。”

“你們有時候面對云山霧罩的資料線索時，不要輕易下結論，也無法下結論。那該怎麼辦呢？”

四個年輕人搖搖頭。

宋維揚說：“直接看人！資料故事會騙人，人卻騙不了人！”

“首先，此人表現非常強烈。他心非常空虛，迫切得到外界認可，而且有種憤懣。從這種表現來看，他的財產來源問題不大。但他又往往語焉不詳，前后矛盾，則證明他的財產繼承過程可能有些難堪，很多東西沒法說出來。”

“其次，這個人非常聰明，但缺乏城府，也缺乏手段。他的思路是清晰，看問題是準確的，但他沒有能力改變現狀，甚至連邊人都管不住。”

“第三，這個人極度自卑。他到撒錢討好別人，甚至連邊的傭人都討好，多半是照顧老太太的時候，留下了什麼心理疾病。他害怕沒人理他，害怕別人不在乎他，害怕自己哪天死了都邊沒人。”

“綜上，我懷疑那個老太太，在最后的日子可能不怎麼好過，這家伙對老太太用了什麼手段，他害怕自己也落得那副下場。他對老太太應該是非常恨的，特別是老太太最后幾年，讓他了非常大的神傷害。你看他說起那段遭遇時，還有說起讓年輕孩子伺候五年時，那種發自心的激緒就知道了。”

“當然，這些都是揣測，但我覺得接近于真相。”

在另一個時空，李春品后來有個人和私生子。但他對人非常不信任，反而信任那些保鏢、書、司機、保姆……最后被自己的保鏢控制了。

那個保鏢是2008年加團隊的，騙李春品去澳門賭錢，一晚上輸幾百萬屬于小數目，最高紀錄是一夜輸了一個多億。然后保鏢又拉攏團隊，組建公司管理李春品的財產，將有些老年癡呆的李春品完全控制。

李春品的妹妹、妹夫、人帶他去做神鑒定，結果被保鏢帶人從醫院搶走，財產直接被劃走幾個億，幾十套房本也不知被誰掌控。

但李春品真的對邊人很好，以至于跟了他多年的傭人、保姆、護士，有些人不忍他晚景凄涼，暗中通風報信。他的一個保姆，還因為提醒他邊有壞人而被打得遍鱗傷，其他人只能當“地下黨”，互相之間不敢說真話，悄悄給李春品的妹妹通報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