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已是酉時，陳大富已經領著家里人從作坊回了家，今天大嫂也被拉去作坊干了活。按照他娘的說法是：“也不知道肚子里到底有沒有，現在就開始養上了？就是真有了又怎麼樣？怎麼就那麼貴，又不是有錢人家的，還得找兩個人伺候著！村里哪個孕婦不是馬上快生了還在地里干活？！”陳大寶當時的表明顯不贊同，但是出于孝道還是忍了下去。

大丫今天也下地干活了，倒是沒跟著去作坊，就在家幫忙做活，洗做飯打掃衛生，一天也沒個閑著的時候。

晚飯過后，陳三寶說了一下今天的收和支出，聽說預定了五千斤土豆和一百斤米竟然又花了六兩多銀子，陳大富心疼的直。

陳老太太對給員工發豬表示了極大的不滿，嘟嘟囔囔的，“不是都給發工錢了麼，這大冬天的上哪找活去，一天天讓他們掙著錢還給他們，上哪找這好事去，就顯你有錢啊。”

陳三寶沒有反駁他娘的話，他娘也就是過過癮罷了，知道說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他現在正在鬧心作坊招人的事，作坊要想擴大規模提高產量必須再雇傭一批人，但他真的不想雇傭族里那些族親。那天在祠堂門口真是把他給惡心到了，他甚至都想出族，哪還愿意給他們工作機會便宜他們！

“爹，謝掌柜認為咱家的產量還是太低了，要是往京城送掙的錢都不夠運費的。建議咱家盡快擴大規模提高產量，我想著咱家確實需要再雇傭新的人手了。”

猶豫了一下陳三寶還是咬牙說了出來，“爹，我不想在咱們村里招人了，咱們在隔壁幾個村招吧！”

陳大富慢悠悠地放下了煙槍，沉默地看著他。他就知道前幾天的事讓三寶記恨在心了，他能理解兒子，但是卻不能縱容。仇恨的種子一旦被埋下了，早晚有一天會破土而出，到時候三寶會做出什麼事誰也不能保證，他這個土埋半截子的人還能攔住麼？

”三寶，你都這麼大了，難道還是不懂到底什麼是宗族麼？還是不知道咱們陳氏祠堂存在的意義麼？“

”人如果沒有宗族，就像那水里漂浮的柳絮，那是沒有的！你要是真的離了宗族，你連陳三寶這個名字都不能要了，你兒子狗蛋也不能再是陳氏的子弟，甚至不能繼續念書不能參加科舉的。”

“陳家村不會再允許你住在這，而你無論走到哪里哪里都會唾棄你，他們不會認為是族里的問題，只會認為是你大逆不道天理難容才讓族里除名的。哪怕你死了都沒有后代的香火供奉你，你就是孤魂野鬼啊。“

”三寶，陳家村就是咱們的，你可以去縣城，可以去京城，但是你最后還是要回到陳家村的，自古以來只有十惡不赦的罪人才會被宗族除名。三寶，你也大了，也該懂事了，爹娘不可能照顧你們一輩子，你要是繼續這樣仇視咱們族人的話，你掙再多的錢也是沒用的。“

陳三寶真的沒有想到陳大富竟然能夠心平氣和的和他說這麼多，他以為他爹會劈頭蓋臉的訓斥他，以為他爹會疾風驟雨的反駁他，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爹竟然還能以這種方式和他說理。

他聽懂了他爹說的話，他也明白了他爹的意思。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出族的影響竟然這麼大，原來一直以來是他想的太簡單了。

他不知道這樣甚至會影響到狗蛋，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就罷了，要是狗蛋因為他的任到了影響，那他前幾天絕對不會那樣喊著要出族的。

大道理他確實懂了，小緒上卻怎麼也克服不了。

”三寶，你覺得咱們族里的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罰你你很委屈，可是你本就是有錯在先的。咱們族里可以吵可以打，你哪怕和人家老死不相往來都可以，但是你不能的人撞墻。“

“三兒啊，族里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不是全族的人都犯了錯，也是有很多好人的。別說咱們族里，你就是走到哪里都一樣啊，有好人就有惡人，你不用咱們村里的陳家人，你覺得外村人就一定是好的麼？真要有什麼事的時候，保護你的不會是縣太爺，不會是外村人，而是咱們陳氏宗族，你懂麼？你看咱們村那幾個外來戶，哪個對著咱們不是小心翼翼的？種地時候放水、秋收時候曬谷，他們都是要讓著咱們老陳家的人！為啥？因為他們勢單力孤。”

“你知道為什麼有一個罪名誅九族麼？因為一個宗族利益都是連在一起的！共榮辱同進退，有勢了一起發達，有禍了一起承擔，這就是宗族，這就是祠堂。”

“三兒啊，得饒人且饒人，這次真要再招人你還是要在村里找，你懂不懂？如果你實在不愿意看到那些不喜歡的，那咱們就找那天沒落井下石的！”

聽完陳大富的話，陳三寶陷了深深的思考中，久久不能言語。

“爹，你要是這麼說，兒子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就是那幾個族老家的兒孫我一個都不要！憑什麼他們是族老就有權置別人？就憑他們歲數大？就憑他們臉上褶子多？我要讓別人都能進咱家作坊，讓他們干看著！讓他們急的眼紅，讓他們認識到他們犯的錯誤！”

“別以為我陳三寶是那麼好欺負的！到時候人家都掙到錢了，就他們幾家最窮，我看他們還有沒有底氣置這個置那個的。”

“那天還有好幾個的也在那幸災樂禍！也一律不要！們家的男人也不行！”

;“我去祠堂的路上也有幾個人嘲笑我！也不行！有賈氏、梅氏、羅氏……”

聽著兒子在那碎碎念這個不行那個不可的，陳大富一陣心累，他兒子真的快二十歲了？

他覺自己今天晚上把一輩子的耐心和墨水都用盡了，他三個兒子，四個孫輩，卻從來沒這麼苦口婆心的教育過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再過幾天就二十歲了，竟然還需要他這個老頭子告訴他該怎麼做。

陳三寶這說通后，陳大富和三個兒子又討論了一下需要雇傭的人數。陳三寶覺得自家作坊現在地方小，工也不多，年前先招五個男工五個工，等明年掙點錢了換個大點的地方再多招點人。

陳二寶覺得五個男工太了，提議八個，最后大家一致認可了陳二寶的建議。

人數定下來后父子幾人又商量了一下人選，這次陳三寶沒發言。選誰他都不樂意，他也不太悉，選誰又有什麼區別！這個問題幾人又討論了近一個時辰，陳三寶聽著他們討論，和陳大富說了一聲就回屋睡覺了。

第二天早飯的時候陳三寶和他爹說了一下要去把昨天預定的豬拉回來，順便想找個中人看看有沒有合適的鋪子，如果可以的話，他希現在就定下來，年后趕把鹵煮生意重新支起來。

陳大富點頭表示同意，現在他對陳三寶的要求已經很低了，只要不是今天打這個明天砸那個的，哪怕花錢他都能忍。陳大富不由的疑了起來，他家三寶這是咋的了？他記得以前雖然耍不踏實，不這麼能惹事啊，怎麼這半年來本事上來了，脾氣也變大了？

哎，他陳大富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這麼為兒過心，老了老了竟然要扮上慈父的角了。

匆忙吃過了飯，陳三寶就套上大黃拉上金柱和虎子出發了，兩個孩子都很開心，因為今天一天明天一天他們學堂也要放假了。虎子還好說，他剛學，還沒太適應呢，金柱已經開始規劃第一天去哪玩第二天玩什麼了。

到了鎮上把孩子送到學堂后，陳三寶直接去找了上次幫他拉線買牛的那個中人賈騰。

賈騰看到是陳三寶還驚訝，“陳小兄弟，真是好久不見啊，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了？這還是上次咱們看的那頭牛吧？你們家伺候的好啊，這好像更壯實了。”

“是啊，賈叔，就是上次的那頭牛，幸虧賈叔跟著把關，我們家才能選到這麼好的一頭牛，這段時間幸虧有它，下地干活拉貨卸貨的，可真是出了很多力了，來來回回的都指它呢。“他家大黃真的是勞苦功高了，這段時間它就沒閑著一天，每天都來往鎮里縣里的，看來今天得去給它買點好草料了，快過年了，也給它加加餐。

”賈叔，這次我來還是想麻煩你一個事，我家前段時間不是在鎮里賣鹵煮麼，我打算年后重新把生意做起來。之前是在市場擺攤，來回太費勁了，我想這次看看能不能在鎮里租個鋪子，這次來就是想麻煩賈叔能不能再幫這個忙。“

”賣鹵煮麼？那好啊，我還想問你家鹵煮什麼時候能回來呢，我吃過好幾次，價錢不貴味道也很香。不過買賣牛馬賈叔還行，要是租鋪子的話賈叔卻幫不上忙，不過我認識一個人倒是可以，走，叔領你看看他今天在家沒。“

這個賈騰真是個行派，說完拉著陳三寶就出了門，這次倒是沒牽他那頭花驢，因為走了沒幾步就到了。”老渠，老渠，在家沒？來活了來活了。“

只見一個材臃腫短的中年男子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塊餅子，估計是正在吃飯。

說實話，陳三寶穿過來這麼久，第一次看到這麼胖的，因為陳家村普遍生活貧困，平時能吃兩頓堅決不吃三頓，很難養出個胖子。現在突然看到一個至一百八九的大肚漢還有點懷念，畢竟在現代胖子可比古代多多了。

”賈折騰你咋來了？呦呵，這不是前段時間在鎮里賣鹵煮的那家人麼？我說你家鹵煮啥時候還賣啊，本沒吃夠怎麼就不干了？“

”渠胖子，你看看你都胖啥樣了還吃呢？趕把餅放回去，然后換服。這個陳小兄弟就是讓你介紹租鋪子的，他打算年后重開鹵煮生意。“

”重新開張啊？那敢好啊，你們等會我，我換服就出來。“陳三寶還一句話沒來得及說，這個渠胖子又一陣風似的轉回屋里了。

等了一會，渠胖子換了一服重新出來，好像把臉也洗了。”陳小兄弟，你想租個什麼樣的鋪子啊？有什麼要求麼？“

”地理位置好點的，地方不用太大，但是希能有個住人的地方，最好是院里自帶水井的，其他的倒也沒有別的想法。“

”其他的都好說，能住人的話就得帶后院了，這種鋪子的價格就比不帶后院的貴不。“

貴多都行，有個住人的地方也省的他天天趕著大黃來回折騰了。等過完年狗蛋還要重新上學，這麼小的孩子為了上學每天都要早早起床也不利于健康啊。而且有個院子他也可以住，不用總回村看那幫族老的老臉了。

其實主要是現在沒啥錢，要是有錢他真的想買一個鋪子。突然有點后悔三千兩都拿去買京城的房子了，怎麼當時就那麼一筋呢。他完全可以先拿兩千兩在京城買個小小的房子，一千兩留著在明水這邊發展啊，現在就不用這麼了。

不過還是算了吧，正如之前他勸他爹的時候說的，窮人突然乍富不知道得遭多人惦記呢！還是先徐徐圖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