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反派(1)
這牢房很舒服。
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一麵牆是柵欄, 這個沒別的意思,單純就是怕他們尋短見。沒瞧見嗎?過道裏站著人呢,每個人都有人三班倒的盯著呢。
晏殊是覺得真沒有必要當, 我不反對,這就是態度了。為什麽非要我當呢?我回鄉去,辦個私塾學堂,那天下的讀書人不得趨之若鶩嗎?一門跟王妃師出同門,這是捷徑呀。
這既能顯得我是個對君王忠心的人, 又能過的逍遙自在,何樂而不為呢?
讀書人嘛,哪有不好名的。
自己隻要不‘從逆’, 就有‘名’;有雍王妃這樣的學生, 自己從不缺‘’。
他覺得,自家那學生是懂自己的意思的。隻要在這裏關上一段時間, 哪怕是半年一年呢。進口一開, 說老師既然心意已決, 那就不勉強了雲雲。
這是皆大歡喜的局麵嘛。
因此,他呆的可高興了。麵上愁雲慘淡, 但他每餐的飯都要額外加一勺;上罵罵咧咧,可隻他白天看書看的高興,晚上睡覺睡的踏實。
這日子過的,太福了。
可誰知道好日子過的好好的,突然就冒出來這麽一個小丫頭,遞進來幾份折子。
人家就那麽蹲在那裏, 手裏拿著個小子在地上劃拉了又劃拉,不時的朝他一笑。這孩子長的是好的,紅裳, 一圈白的領子把笑臉襯的紅白紅白的。這會子也不說話,就這麽乖乖的看著,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晏殊沒急著看,先問說:“小郡主,是王妃您送來的?”
“沒有!我娘睡著了,我出來給您看的。”燦兒笑瞇瞇的,轉臉看其他人:“沒事,我娘說了,我若是有不懂的,就自己找先生來問。今兒我就是有看不懂的,這才來求教各位先生嘛!”
給兒家看折子?這是什麽習慣?
晏殊沒再言語,將手中的折子打開了。這一看之下,他不敢細細看了,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又換了折子再看,容真的是……喪心病狂。
怎麽可以這般辱上?
燦兒就問:“先生看完了,給您換幾份來,如何?”
這邊晏殊還沒說話,裏麵不知道是哪位老大人,已經破口大罵了。罵的是寫折子的人:“大逆不道!忤逆賊!”
還要罵什麽,燦兒可沒興趣聽了。
指著人給他們來回換折子,然後還在夾道裏背著手來回的踱步,“為何要罵人家大逆不道?難道他編造了事實?”
小姑娘笑語嫣嫣的,趴在老大人房間的柵欄上,問他:“孟昶不是到京都之後,七日便暴斃了?他的花蕊夫人未曾被太|祖納為妃麽?”
老大人氣道:“小小孩,知道什麽?豈不聞唐太|宗亦是納了兄弟之妃,納了隋時公主為妃,這不是他人之妻,他人之麽?難不唐太|宗因此便不是明君了?此為私德小瑕,不足道爾。”
“哦!那唐太|宗能在渭水之盟之後勵圖治,為天可汗,為世人所敬仰。為何宋太|祖便不呢?”
老大人袖子一甩,怒目而視。
燦兒白眼一翻,輕哼一聲,“但我爹我娘做到了,你為何又罵我爹是昏君,罵我娘是悍婦呢?”
“小瑕私德有虧,罵不得!那憑什麽我爹我娘大義無虧欠,你卻罵得呢?”燦兒站直了,揚著下看他,“你若為,也不過是個昏聵的昏。為了一個所謂的‘忠’,連公允也做不到?我瞧著,這樣的牢房你也不配坐。”
哎呀呀!這丫頭一張,生生的氣啥人了。
不等他辯駁,人家又轉了方向,走了幾步,看了看隔壁牢房裏的人。打量了人,又看看房門口框子裏寫廢了的字。這個字,好像見過。
於是,出手將廢紙撿起來打開,就‘哦’了一聲,“我知道你是誰了。”
範仲淹睜開眼,看了這個小郡主一眼:頑而已,不想搭理。
燦兒將那紙張扔下,聲音清越的背誦起來,“慶曆四年春,滕子京謫守陵郡……”
範仲淹猛地抬起頭,看向這個小兒。
小兒一背誦,牢房裏的沒有別的聲音了,“……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燦兒背完,就看向範仲淹,“我娘拿給我們讀的,我們都覺得好,不知不覺便背下來了。文章是好文章,看過的人無不為文中的‘天下之責任’而容。”
範仲淹角抿了一下,小兒之言,老夫倒是不用你一個小兒來誇讚。
可誰知道人家孩子沒繼續誇他,而是單拿出一句來,“其實我讀這篇,最我覺得難的是那一句——登斯樓也,則有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極而悲者矣。”
燦兒說著,就蹲下來看範仲淹,“您當時很難過吧!離開京都,此時孤獨,可憐世上無知己,所以更想念家鄉麽?貶謫之下,憂讒畏譏!範大人,朝政若清明,家若不搖,您又何必擔心有人進讒言,有人不斷的指責批評你。
進讒言,這是小人之過!可聽讒言,那是君王之失。慶曆新政,固然有人為阻撓,可若家不退,可若你不退,或許還有別的可能。你們一味的指責小人,可你們裏的小人,人家維護的是自己的利益,是沒錯的!你們退了,什麽也沒得到,所以,你們錯了。
您的滿目蕭然,極而悲,卻未能您反省己過,這更是大謬!我說來,您這忠君是愚忠!您的民有心而無行!”
“還不住。”曜哥兒在外麵聽了半晌,忙給嗬斥住了,“又跑到這裏來淘氣。”
燦兒跺腳,“哪有淘氣?難道我說的沒有道理。”說著,就又跑了幾步,指著韓琦,“還有你這位先生,分明就是沽名釣譽。好似事已至此,不掙紮幾下,就不足以說明他是忠臣一樣。這一點就不如人家魏征!魏征三番換主,可也沒攔著人家為一代名臣呀!他們都為君王鳴不平,卻無人為天下庶民的境況改善歡欣!可見,他們己大過於忠君,也大過於憫民。”
“還胡說!”曜哥兒上嗬斥,手上卻給妹妹打手勢,“還不回去找娘領罰去?一個看不住,又淘氣。才讀了幾本書,知道幾個人呀,就在老先生們麵前大放厥詞,著實是該打。”
燦兒努,“那些罵人的話又不是我說的!給太|祖太|宗歌功頌德的是他們,如今將太|祖太|宗罵的狗淋頭的還是他們。可見,讀書人說的話是聽不得的!就如同這裏的先生們,有他們給爹爹娘親歌功頌德能怎麽樣?沒他們歌功頌德又怎麽樣?反之,他們罵了能說明什麽?他們不罵又能說明什麽?”
說著,嗬嗬一笑,“回頭,我就拿我的私房錢,在皇陵裏設立一片碑林。我要把誇的文章和這些罵的文章都給刻上去。要是同一個人的文章,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那就更好了。我要立碑以記之,後世人都知道,功過不在讀書人的裏。”
說完,滿頭的小辮子一甩,上麵的金鈴鐺丁零當啷的一響,蹦蹦跳跳的往出跑了。
曜哥兒:“……”立碑嗎?這麽損的主意……還不錯。
韓琦對曜哥兒怒目而視:“世子是來奚落我等階下之囚的麽?”
曜哥兒擺手,“那倒不是!”他招手要了凳子,“是有一些民事,需要諮詢諸位。”
這人更生氣了!關著人,氣的人一肚子火氣,還得在這裏給這位世子做先生。
曜哥兒就問說,“河北所奏報,所養馬匹死亡。我看之前朝廷給的批注是,馬匹死亡,該所賠償,需兩年還清。贖我孤陋寡聞,實不懂這個安排的意思,也不明白這裏麵是否有。”
韓琦指了指裏麵,“此事我知道的並不詳盡。”
曜哥兒往裏麵去,“哪位先生對此知。”
範仲淹到底是說話了,“一個養馬所,本該有馬千餘,可年年報死亡,馬匹隻憎不減,世子以為正常?”
曜哥兒就道:“先生,百姓家有句話,‘家有千貫,帶不算’。這牲畜養,跟別的不同。一場疫病很可能真就全部死亡了。您說的對,這裏麵可能存在貓膩,可不能避免的,也存在某種可能。既然規定裏沒有,那為何出了事之後,在規定之外要懲呢?”
範仲淹就明白這位世子的意思了,他是說:律法不完善!大宋上下無遵守律法的習慣。是特例,便無法可遵了。
這是對的!他就說,“朝廷未能來得及完善製度。”
從開國至今,養馬之所製度尚且不完善。
曜哥兒就起,爹爹說的對!全部都得推倒重來。
這位世子走了,手裏的折子也被收走了。然後‘牢房’裏徹底的安靜了!
晚飯時間到了,有人挑著擔子進來。門口的餐盤放著呢,每人一份大蔥炒羊,一份紅燜豬,一份清炒芽菜,一份涼拌藕片。稻米飯一碗,魚湯一碗。
吃了飯,一人一桶熱水,可用以洗漱。
洗漱完了,蠟燭會點的尤其明亮,是為了看書方便的。
晏殊就用紙團扔對麵的韓琦:還抻著呢?要不算了吧。我那學生沒心的跡象,你那學生也沒問你絕食的。你那飯不吃,人家可真就收走了。
差不多得了唄!還真這麽往死的呀!說實話,飯食好的,吃唄。
韓琦閉著眼睛:我不暈了,上哪找臺階去?請牢記:百合小說網,網址手機版 ,百合小說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