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荼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什麽都沒看到。
可能是風吹樹葉發出的響聲吧。
估著時間差不多,起掀開那口熬著魚湯的大鍋,熱浪撲麵而來,裹挾著濃鬱的香氣。
魚很新鮮,品質上佳,熬出來的湯呈現漂亮的白,哪怕平日不吃魚、嫌棄魚有腥氣的小丫鬟都直勾勾盯著這個方向,沒出息地吞咽口水。
要是能用炊餅蘸著熱湯,該有多好吃啊……
香氣彌漫整個院落,樹叢又傳來嘩啦啦響,比之前更加劇烈。
年荼卻無心探查,忙著盛湯,一碗接著一碗,朝那邊拘謹的小丫鬟們使一個眼,們便不好意思地湊上來。
每個人都有份,一人一碗。院子裏一時隻能聽聞吸溜吸溜的喝湯聲。
吃完了油膩膩的東西,喝點熱湯消解一下,覺很舒服。
年荼給自己也盛了一小碗,淺抿一口,覺得太燙,就暫且放下,準備晾一晾再喝。
隻這麽短短一會兒工夫,後的響越來越劇烈,越來越急切,已經超出了風能製造出的範疇,令人再也無法忽視不理。
不等扭頭再去查看,一道白的影子閃電般竄出,直奔而來。
年荼眼前一花,聽見院子裏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
“夫人!”
“夫人小心!!”
“貓!”
“哪來的貓?!”
潛伏在附近的暗衛都差點出,發現竟是虛驚一場,幸好還沒來得及手。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室貓,民間便也形風氣,將貓視為祥瑞,不得擅自殺傷。
這樣漂亮又幹淨的白貓,肯定是有人用心飼養的寵,若是殞命於此,難保不會給夫人帶來麻煩。
暗衛們護送夫人出門一趟,回程路上敏銳地覺察到有人跟蹤,本想出手,卻發現對方的目標似乎是一隻追著夫人跑的白貓,想來大概就是這隻白貓的主人。
這隻白貓也不知是什麽品種,模樣看上去就不普通,英武非凡,手更是格外敏捷,稱得上神出鬼沒。他們本以為它已經離去,沒想到它竟這樣執著,不聲不響潛了院子裏,一直蹲守到現在。
也對……
這麽香的味道,連飽經磨礪的他們都不了,何況一隻小貓?它肯定抵不了這種。
暗衛們嗅著空氣中各種食的香氣,努力控製肚子不要出聲,一個個麵如土。
能看、能聞,卻不能吃。酷刑莫過於此。
同樣是國公府的賣命人,怎麽別人的命那麽好,他們的命這樣苦??
幽怨的目如有實質。
幾個丫鬟齊齊打了個哆嗦,莫名其妙生出一種如芒在背的覺,仿佛被什麽人盯上了似的。
們左顧右盼,什麽都沒發現,注意力很快就重新被那隻不請自來的小貓咪吸引。
小白貓目標明確,自來地繞著年荼打轉,抬爪勾的角,在的兩上蹭來蹭去,咪嗚咪嗚一聲聲喚著,吸引的注意。
見久久不,它像是有點著急,抖了抖耳朵,使出殺手鐧,瓷似的歪倒,恰好躺在的腳背上,絨絨的肚皮翻出來,好像在邀請來一下。
“好可!!!”
幾個丫鬟眼睛迸發出亮,顧不上什麽禮儀,忍不住小聲尖。
“快看!它好喜歡夫人啊!”
“瑞送福,這是大吉之兆!”
“恭喜!恭喜夫人!!”
耳畔左一句恭維,右一句吹捧,伴隨著撒的咪咪喚聲。年荼震驚地呆立在那裏,好半天都沒回過神。
“……”
自家伴,化灰都認識。
不僅額頭的王字彰顯份,這樣勾引人的心機小貓,全天下恐怕也隻有一隻。
……空凜竟然也在這個世界。
眼下的況似乎相當複雜,年荼的大腦有些宕機。
在這個世界是人,灰狼也是人,他們兩個都變不形。而空凜恰恰相反,一出現在麵前,竟然就是形。
那、他還能變大白虎嗎?能變人嗎?
倘若他在這個世界是一隻真正的、純粹的小貓,那問題就大了。他們語言都不通,要怎麽一起接考驗?!
年荼腦海中一時閃過無數問題,僵在原地,久久未。
小白貓搖頭晃腦,使盡渾解數都沒換來一個,心中委屈又慌張。
該不會、不喜歡貓吧??
想到這種可怕的可能,他渾都炸起來,一骨碌爬起,趕跳開一段距離,生怕惹人厭煩。
他觀察年荼的表,耳朵沮喪地抿在腦後,已經在考慮往後餘生再也不變形的可行。
一隻纖細的、溫偏低的手忽而上他的腦袋。
所有在這瞬間放大無數倍,談空凜渾繃,覺到自己的心髒狂跳起來,砰砰、砰砰……
來不及高興,他一輕,猝不及防騰空,被人抱在懷裏。
“誰家的小貓咪這麽可呀?!”
年荼決定先拋開複雜問題不管,毫不客氣地把臉埋進貓肚皮,吸了個爽,“既然主送上門,那就是我的了!!”
溫熱的鼻息撲灑在最敏的腹部,談空凜渾都遏製不住地抖,全仰仗著厚實的發遮掩,不然他就會眼可見地變一隻裏紅的小貓。
“夫人……”,丫鬟們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下意識想要阻止年荼。
貍奴子野,難以馴服,這隻小貓看上去雖然熱,但畢竟不是府上養的,不清楚子到底如何,尖牙利爪不知輕重,萬一傷到夫人就不好了。
們手去抓,還沒到一貓,就見那隻小貓發出委屈的嗚咽聲,像是嚇到了似的,可憐兮兮地往夫人的懷裏拱。
場麵有些詭異。
丫鬟們麵麵相覷,莫名生出一種錯覺,好像們是惡霸、是壞蛋,想要拆散無辜的貍奴和它最的主人。
小白貓將絨絨的腦袋在年荼口,顯得弱小可憐又無助。年荼他一下,他就輕一下,小小聲地咪咪喚。
再鐵石心腸的人,見此都會心生憐。
年荼神微妙。
……小綠茶貓。
在一起這麽多年,見多了這種把戲,早已能一眼識破,卻沒有當眾穿,給足小貓麵子,親完肚皮,又親了親他圓乎乎的臉蛋。
“是不是了?”,語氣溫,手端起湯碗,也不嫌棄,就用自己的湯匙舀湯,吹涼一些喂給小貓。
談空凜方才親眼見著用這隻碗、這個湯匙喝過湯,小臉通紅,急不可耐地湊上去。
魚湯鮮香濃鬱,是宮裏廚都做不出的滋味,小白貓完全被迷住了,埋頭嘬嘬嘬,將一碗湯都喝了個幹淨。
他如願以償窩在一見鍾的子懷裏,絨絨的尾纏在的手腕上,胃口大開,連喝三碗湯,又撒地用爪子指向其他幾樣菜。
“想吃?還想吃蝦?”,年荼掏出帕子他並不髒的臉蛋,狀似不同意地搖頭,“那些太鹹了,放了很多調料,小貓咪不能吃,會掉。”
如果是人的話,當然就無所謂。
“咪嗚”,小白貓夾著嗓子得很嗲,顯然是在故意撒,藍汪汪的眼睛著年荼,充滿盼。
年荼盯著他打量了一會兒,心中大概有了底。
微微一笑,像是經不住糾纏,妥協點頭,“好吧,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那些菜已經略微有些涼了,正好適合小貓口,談空凜乖乖蹲坐在年荼懷裏,接的投喂,很珍惜這一次機會,卻也在心底悄悄盤算著下一次該怎麽萌混過關。
一旁,丫鬟們震驚不已。
夫人竟然用自己的碗喂貓……看來是真的很喜歡,想要留下來養著。
可是,這貓的飯量也太大了吧!!
那麽小的,也不知東西都吃到哪裏去了,竟比們所有人加起來吃得還多,看起來還是生龍活虎,完全沒有被撐壞的樣子。
許多驚歎的目落在小白貓上,他渾不在意,一邊吃一邊往年荼懷裏努力,姿態自然地向展示自己的皮、熱乎乎的軀。
年荼被勾得不住角。
輕輕小貓額頭的王字,“給你取個名字吧……”
“咪”,小白貓頓住吃的作,抬頭,豎起耳朵,仿佛很期待年荼為他命名。
是不是覺得他頭上的王字很威武,要給他取個威武的名字來配?
年荼雙手捧住他的臉蛋,再也忍不了,一口親下去,“棉花糖!”
這麽乖這麽,不是棉花糖是什麽??
若有若無的香氣伴隨著一個又一個熱吻落下,小白貓發出抖的聲,四隻爪爪繃,靈魂幾乎升天。
他無力思考什麽是棉花糖,為什麽是棉花糖,滿腦子都是年荼的。
太好了,喜歡小貓……
短短一會兒工夫,談空凜的思緒已經飄了很遠,想到年荼隨他宮,封妃封後。直到目落在的發髻上,他的忽而僵住。
他來晚了一步。
心儀的子已為人婦。
倘若嫁的不是良人,他還能打著救的旗號,冠冕堂皇地將奪到邊。可偏偏嫁的人是宗守淵。
雖然總是爭吵不斷、時常互毆,但談空凜心裏清楚,宗守淵絕不是壞人。
一想到傳聞中宗小將軍婚後與夫人如膠似漆、夜夜笙歌,小白貓的尾忽然就耷拉下去,耳朵也趴趴著。
“怎麽了?”,年荼不明白他的心怎麽忽然變得這麽低落,他的小腦袋。
“不喜歡這個名字?”
“還是不喜歡我這樣親你?”
擔心自己被誤會,小白貓忙不迭主上去,向獻出的肚皮。
“看來是喜歡”,年荼彎起眼眸笑了笑,“喜歡就好。”
“正好,我現在白天很無聊,晚上也缺個暖床的”,順小貓,“看你這樣絨絨、熱乎乎的,應該比湯婆子好用吧?”
“就是型有點太小了……”,像是在自言自語,輕聲嘀咕。
他不小!他的人形很高大!
小白貓昂首。
短暫高興了一下,他忽然想到這是別人的夫人,不到他來變人形暖床,又變得萎靡。
“夫人,養貓的話,要不要告訴公子一聲?”,有丫鬟瞧著一人一貓的互,鼓起勇氣勸道,“公子好些天沒回來了,借這個機會,您去主找他,見他一麵吧……”
主子之間的事,原不該們多,可是夫人一失寵,就有小人迫不及待踩上來,連飯都敢不給送,們替夫人生氣,又不知該怎麽辦。
若是夫人能重新複寵,有公子撐腰就好了。
???
談空凜豎起耳朵,捕捉到了重要的消息。
宗守淵好多天不回來了?
他去了哪裏??
“養貓這種小事,沒必要去打擾他”,年荼搖頭淡定道,“陛下催他理積的公務,等他忙完這段時間,自然就回來了,你們不必憂心。”
“咪!”,小白貓變了炸公英。
他什麽時候催宗守淵理公務了?!
沒想到一向老實本分甚至有些蠢的家夥,竟也學會撒謊了,還是拿他做幌子,白天不見蹤影,夜不歸宿。
這和他之前聽到的消息不一樣。
談空凜皺起眉頭。
他不是很關心宗守淵的生活,那些消息或真或假,他都不在意,也就沒有花費力氣去辨別清楚。
現在看來,很可能都是些謠傳的假消息,宗守淵或許並不喜歡他的夫人……
年荼盯著小白貓,見他不知在想什麽,一雙湛藍的圓眼睛亮晶晶的,一會兒興轉圈,一會兒又氣鼓鼓磨爪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聽見笑聲,談空凜回過神,心疼地在上蹭了蹭。
這樣好,宗守淵那家夥卻不懂得憐惜,不僅騙,還留獨守空房,若換作是他,必不會這樣的委屈。
他很會暖床的!
小白貓翹著尾,興衝衝就想往房裏闖,迫不及待想展示自己的暖床技。
剛跳出年荼的懷抱,他就被一把撈住。
“好了,我開玩笑的,吃飽了你就該回家了,不能留下來”,年荼抱著他,起向外麵走去,“你是有主人的小貓咪,對吧?”
“有主人的小貓不能外麵隨隨便便過夜,主人會擔心你。”
任憑小白貓如何撒打滾,都好像聽不懂他的暗示,一路抱著他走到國公府外,果然看到幾個男人蹲守在不遠。
其中一人年紀略大,氣質謙卑,另外幾個人高馬大,像是訓練有素的侍衛。
年荼瞇起眼眸,還從中看到了一張悉的麵孔,正是方才在坊市趕走糾纏者,為解圍的“巡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