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肯澤想，自己一定是把艾賽亞得罪狠了。

    他和艾賽亞相識這麽久，對這位小夥伴的脾氣也是了解的，對方個高傲，自尊心很強，這次被當眾打臉，心裏肯定不了。

    肯澤在星網上發了消息過去，艾賽亞完全沒有回音，好在也沒有把他拉黑。肯澤想，隻能等以後有機會見麵時，再好好解釋和道歉了。

    過了幾天，肯澤又去了皇宮，為伴讀以後，他每周都要去皇宮和艾瑟一起上課，直到學完全部通識課程。

    皇宮的侍者帶他前往授課的房間，快到門口時，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艾賽亞。

    男孩站在授課室門口，雙手背在後，高揚著下，神冷漠又倨傲。說不上是驚訝還是驚喜，肯澤連忙行禮。

    “艾賽亞殿下。”

    艾賽亞冷著臉看他，並不答話。

    “殿下，您上課的房間並不在這裏。”侍者恭聲提醒，但被艾賽亞狠狠瞪了一眼後，就不敢說話了。

    肯澤上前一步，用很小的聲音對男孩說。

    “殿下，等我上完課後，再去找您可以嗎？”

    肯澤已經在星網上向對方解釋過，選擇艾瑟是父親的要求，這件事他是沒有選擇權的，但艾賽亞本沒有回複他，肯澤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看到這條消息，自己還是當麵再解釋一次比較好。

    艾賽亞微微瞇起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目銳利得完全不像是剛滿十歲的孩，半晌，男孩輕哼一聲。

    “虛偽。”

    肯澤訕訕地不知說什麽好，好在這時艾瑟也來了，他一看自己的弟弟堵在授課室門前，臉頓時黑了。

    “你鬧夠了沒有？”艾瑟不高興道，“天天來煩我還不夠，又想來找肯澤的麻煩？想要伴讀自己找一個去，非要和我搶算怎麽回事。”

    “是你先搶我的。”艾賽亞振振有詞，一指肯澤，再次強調道，“這是我的伴讀，是你搶我的！”

    艾瑟翻了個白眼，咕噥了句“有病吧”，一把推開艾賽亞，走進了授課室。肯澤張地看了艾賽亞一眼，也跟著艾瑟進了教室。

    肯澤並不是艾瑟唯一的伴讀，除他之外，還有幾名貴族子弟已經坐在授課室裏。肯澤和艾瑟剛坐下，艾賽亞也進來了。像是沒看到眾人詫異的目，男孩理所當然地拖了張椅子，坐到肯澤邊。

    肯澤被夾在兩個人中間，真是尷尬極了，艾瑟這幾天和艾賽亞吵了無數次架，煩都煩死了，也懶得再去理會他。過了一會兒，宮廷老師來了，他看到艾賽亞，愣了一下：“艾賽亞殿下，您怎麽……”

    “我來聽課。”艾賽亞兇地瞪他，“不行麽？你有意見？”

    老師立刻不敢說話了。

    最後，艾賽亞真的跟著他們上完了一整天的課。但下課後，艾賽亞立刻就走了，肯澤始終也沒找到和他獨說話的機會。

    下一次上課時，艾賽亞又來了。後來肯澤才知道，皇後殿下曾經要求艾賽亞不要再這樣胡鬧，可男孩說自己完全可以跟得上課程，他是認認真真來聽課的。後來老師進行小測，他的確獲得了不錯的分數。

    “殿下你真厲害。”

    看著那張接近滿分的試卷，肯澤發出由衷的讚歎，他知道艾賽亞很聰明，學什麽都是一點就通，但沒想到對方竟是這麽聰明。

    “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誰。”艾賽亞得意得尾都要翹上天，斜睨了一眼旁邊的人，更加揚眉吐氣，“二哥比我差遠了。”

    “你閉。”艾瑟冷冷道。三個人裏，就他分數最低。

    05

    皇後殿下非常高興，一直都知道這位小兒子很聰明，隻是對學習完全不上心，還氣跑了好幾位宮廷教師，現在居然肯認真學習，當然求之不得。

    從此，艾賽亞就了授課室的固定學員，每堂課都來。

    孩子之間的賭氣和吵架，就像早春的落雪，注定不會長久，肯澤也忘了是什麽時候開始，艾賽亞不再對他板著臉，兩個人漸漸又恢複了友誼，甚至比之前更加要好。到後來，每次下課後艾賽亞都會邀請肯澤去他的寢宮裏玩，有時玩得時間太晚，肯澤就會直接住下來。

    他們再沒有吵過架，幾乎無話不談，肯澤把父親要求自己盡忠艾瑟殿下的事也告訴了艾賽亞——這並不是什麽不能談論的話題——艾賽亞當時聽完很不能理解，皺著眉問。

    “為什麽是我二哥？”他甚至有點不服氣，“我一點都不比二哥差，為什麽你不能效忠我？”

    這個問題肯澤也答不上來。

    父親說米特家族是皇室最忠誠的追隨者和守護者，卻沒告訴過他：為什麽三位皇子中，米特家族選擇的唯獨是二皇子艾瑟。

    艾瑟的資質不如大皇子和三皇子，朝中也沒什麽支持他的勢力，米特家族是唯一旗幟鮮明擁護二皇子的大家族。至於肯澤，雖然他和艾賽亞好，但被父親耳濡目染了十多年，他早已認定艾瑟殿下是自己誓死效忠的主人，哪怕心中疑，也從未生過二心。

    肯澤十六歲那年，也就是艾賽亞十三歲的時候，某天上課，艾賽亞來晚了。

    他氣籲籲地跑到座位上，不小心撞翻了艾瑟課桌上的書，後者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這麽大一摞書你沒看到？”今天的艾瑟緒明顯不太對勁，皺著眉瞪了艾賽亞一眼，語氣也很尖刻，“沒長眼睛嗎？”

    這話不太中聽，若是平時，艾賽亞肯定已經翻臉了，這次他隻是飛快地看了艾瑟一眼，幫他把掉落的書本撿起來放回去，然後回到座位規規矩矩坐好。

    肯澤驚訝得眼睛都要掉出來，他和艾賽亞相識四年，從沒見過對方如此好脾氣的時候。

    下課後，艾賽亞照例拉著肯澤一起去他的寢宮，兩人進了臥室，艾賽亞立刻將房門反鎖，拉著肯澤坐到床上。

    “我聽說了一件事。”這位皇子神兮兮地湊到他麵前，低了聲音，“你知道嗎？艾瑟不是我的親哥哥。”

    肯澤愣住了。

    “殿下，這種事可不能開玩笑。”

    “不是開玩笑，是真的。”艾賽亞當初知道時也無比震驚，他纏著父皇和母後追問了好久，才知道這件事的確是真的，“艾瑟哥哥是我父母收養的孩子，他沒有皇室統，更沒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說到這裏，艾賽亞微微一頓，如今十三歲的他，懂的事已經很多了，他意味深長地看著肯澤。

    “你們米特家族，確定還要繼續為艾瑟效力麽？”

    當天晚上，肯澤一回家就直奔書房，向父親詢問艾瑟殿下的事。

    他本以為父親會和自己一樣震驚，但鬢角已生出銀發的男人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竟然連你也知道了。”

    這些天皇宮裏的確生出了諸多傳言，男人想，既然連肯澤都聽說了，想必艾瑟殿下也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世。

    “艾瑟殿下他，其實是我們米特家族的孩子。”父親緩緩道，說出了讓肯澤無比震驚的話。

    “嚴格來說，艾瑟殿下是你的表弟。”

    06

    從父親口中，肯澤終於了解到艾瑟殿下的世。

    “他是我親妹妹的孩子。”他的父親歎息道，“艾瑟殿下的親生父母，死於十多年前的‘特羅號事件’。”

    這個事件肯澤也聽說過，特羅號是一艘宇宙星船，十多年前載著王都的部分貴族前往外星係遊玩，途中遭遇了宇宙星盜，那些兇殘的星盜洗了整艘星船的人，手段極其腥殘忍，令人發指。

    “難道艾瑟殿下的親生父母也在那艘船上？”肯澤問。

    父親點點頭，聲音越發沉重：“不僅是他們，皇後殿下當時也在，星盜們的目標，其實是皇後殿下。”

    那些星盜，其實並非真正的星盜，而是荷槍實彈的士兵。當時國王陛下正在和聯邦主國進行談判，聯邦主國一向強勢霸道，為了增加籌碼，他們打算綁架懷有孕的皇後來威萊曼帝國妥協。

    因為有，這次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當那些“星盜”衝上星船時，艾瑟的父母立刻就明白他們的目標是皇後殿下。米特家族對帝國的忠誠是刻在骨子裏的，當時星船上有不米特家族的人，他們拚上命予以反擊，為皇後殿下乘坐救生艙逃離，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那艘單人救生艙隻能送走一個人，這個人是且隻能是皇後殿下。”父親說，“不僅是因為份尊貴，更重要的是，一旦落那些人手裏，必然會影響到兩國談判的結果，如果國王陛下因此做出讓步，必然會對帝國造不可估量的損失。”

    肯澤聽了久久說出不話，半晌，他緩緩開口。

    “您說皇後殿下當時懷有孕，那腹中的孩子……”

    “正是艾賽亞殿下。”父親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孩子，我知道你和艾賽亞殿下好，但你真正要效忠的人是誰，你一定不能忘記。”

    但這個男人，並沒有對自己的孩子說出他真正的私心。

    他年輕時和家族決裂，獨自出去打拚，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妹妹。他和妹妹極深，在外闖的時候，是妹妹一直在悄悄資助他，讓他撐過了最艱難的歲月。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回報這份恩，妹妹就慘死在敵人的屠刀下。皇後殿下和他妹妹是關係極好的閨，為了報答閨的舍命之恩，皇後殿下事後收養了妹妹的孤，並發誓會視如己出。於是艾瑟搖一變，為了錄皇室族譜的艾瑟殿下。

    皇後殿下是位很好的母親，雖然艾瑟是養子，對艾瑟的關懷和照料比親生孩子還要用心。但肯澤的父親始終不太放心，他不自己竭力關照，也要求肯澤盡心盡力地去輔助和保護艾瑟，以妹妹在天之靈。

    他一定要保護好至親妹妹的孩子，這就是他的私心。

    這個晚上，肯澤一宿沒睡。

    第二天他去上課，課業結束後，在艾賽亞的寢宮，那位三皇子又問了同樣的問題。

    “你確定還要繼續為艾瑟效力嗎？”

    肯澤看著艾賽亞，對方碧藍的眼眸裏似乎有些期待。肯澤不明白艾賽亞到底在期待什麽，但就算明白，他的答案也不會改變——

    “是。”肯澤堅定地說，“無論他有沒有皇家統，無論他的世怎樣，艾瑟殿下都是我誓死效忠的對象，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07

    肯澤十七歲時，他的伴讀生涯結束了。

    按照皇室傳統，此時年滿十六歲的艾瑟需要進皇家貴族學院——除了課業，在學校接更多的人，好好磨練自己的社技巧，也是皇族一項很重要的技能學習。

    肯澤作為艾瑟的伴讀，自然也該一同學，但艾瑟撕掉了肯澤填好的學申請書，對他說。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去報你想報的學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