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娶回家的人。」
月初曾珥來找孟聽枝談過畫展的事,月尾事就定了下來,晚上曾珥做東,一行人在合萊會所聚餐。
宴上,幾位投資人對孟聽枝的作品大加讚賞,賓客盡歡,這頓飯才結束。
孟聽枝社是短板,之前沒有考慮過辦個人展,很大一部分都是考慮到這方面,這次多虧有曾珥來當中間人,輕鬆很多。
送走投資人,孟聽枝和曾珥坐在合萊的大廳里,要了一壺清茶和幾例清爽的點心。
同校同專業同領域,能聊得話題太多,話題回到接下來的展上,孟聽枝跟曾珥又說了一聲謝謝。
茶霧裊裊,曾珥傾起小巧的杯子,只賞著沒口,說:「太客氣了小學妹,我們是互利互惠的關係,如果可以,我希我們可以合作愉快,彼此就。」
孟聽枝淺嘬一口熱茶,幾分心虛:「我就你嗎?」
曾珥提醒:「小學妹,我現在是商人。」
近年曾珥上的稱號越來越大,在藝界的地位更是與日俱增,可自己參與其中的已經寥寥無幾,大部分的力都偏到工作室的日常運營和挖掘扶持新人方面。
「你別看我現在頂著華樞獎特邀評委的份,很多落選的畫,我都畫不出來了。」
曾珥淡笑著對孟聽枝說:「小學妹,你覺得藝有壽命嗎?」
類似的話,孟聽枝剛上大學,就有老師在課堂上問過。
答案是什麼呢?
藝是不朽的,遑論有壽命一說。
孟聽枝那時候剛上大學,課堂上一知半解地沉默著,而現在擁有完整的藝思維和更廣闊的視野,也有與之不同的一點看法。
「我覺得,沒有準確的壽命可言,但它會慢慢在一部分人的眼裡死掉,又在另一部分人的眼裡活起來,此起彼伏。」
曾珥接上話:「就像?有人不了,有人得死去活來?」
曾珥今天照顧孟聽枝,替孟聽枝喝了不酒。
這會兒孟聽枝還神思清明,曾珥已經有幾分細查可覺的微醺姿態,那雙緒穩定、眼波清的眼睛裡,繞了一層遠遠近近的薄霧,很曼妙勾人。
孟聽枝一時看走神。
不去想,這樣清醒而不浮於世故的人,如果有一天甘心泥足深陷,拿出七分的風去試探,什麼人能抵抗得住。
曾珥太有魅力了。
孟聽枝應聲說:「有點吧,但,可能更看人為。」
曾珥托腮打量:「你還記得自己之前是隨波逐流、聽之任之的人嗎?」
孟聽枝點點頭,不懼談曾經,「人是會變的。」
曾珥微仰著頭,眸在垂燈下倏然迷離起來。
會所暖氣很足,加上酒熱上涌,這會兒覺得脖子後面有點粘,本想把頭髮紮起來,包里沒翻到那黑的細皮筋。
想起來什麼人也扎小辮子,從這兒拿走了,從來都是霸道土匪的德行,還是不可能還的,不僅不還,還要戴著招搖過市。
稚死了。
曾珥合上包,了一下頭髮,意味深長地慨道:「是啊,人是會變的。」
孟聽枝今天來的時候就聽曾珥說了這家會所有程濯舅舅的份。
看見後院水榭的孔明燈,忽然想起這會所還沒開業的時候,就在枕春公館的浴室里瞧見過。
很喜歡這燈。
程濯說等開業帶來看。
大概因為沾著程濯的緣故,欣賞會所飾格外仔細,正廳一側的牆上,疏落有致地掛了不字畫,和中式的會所風格很呼應。
曾珥說:「仔細看,都是真跡。」
暗嘆一聲大手筆,留意起落款的朱章,直到看見一幅字。
「月照千峰。」
那一桿濃墨,筆力遒勁,鴻驚鶴飛。
只有今年夏的時間留款,沒有章印。
腦海里,某段記憶猝不及防地被打開,孟聽枝凝著,不自地手去。
他要是寫別的,絕對不可能認出來,偏偏是這四個字,他在面前寫過,還握著的手教寫過,這橫豎撇捺,實在太了。
那是前年冬天了。
細枝末節記不起來,只曉得是夜晚,一覺睡醒,不見邊人,披下床。
國外的急工作隔著時差傳過來,他不得不理。
視訊會議結束,他神倦怠地在燈下眉心,抬眼就看見孟聽枝趴在書房門口,聲問他:「我能進來嗎?」
他沒說話,將筆記本合上遠遠放到一邊,淡笑著朝手。
孟聽枝赤著瘦白的腳,歡快地跑進去,握住他出來的手,再被輕輕一拽,人就不偏不倚橫坐在他上了。
他以為是下雨打雷嚇醒了,窗簾一按,月皎皎,清朗夜幕里可見小春山連綿起伏的廓。
孟聽枝從來沒有見過包裝得如此緻的墨條,木盒油潤,鑲金嵌玉,是桐花萬里,雛清聲的紋樣。
「這是別人送給你爸爸或者你爺爺的吧?」
他曲起指骨,颳了刮的臉,眼眸微漾道,「孟聽枝好聰明。」
孟聽枝每次被他夸,是真是假,都覺得難為。
他那把嗓子一旦染上緒,人得厲害。
坐在他上把玩著,小聲說:「我又不是文盲,我上過大學好嗎,還選修過中國古代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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