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可是有多人又真的能把苦熬過去呢？

張達蕓滿腔的雄心壯志，在挑了一個時辰的糞之後又萌生了退意。

說到底，也不是什麼有毅力的人。

與其留在蘇家吃苦,還不如在張家呢,至,這糞是無論如何不會讓挑的。

越是這麼想，上的勁兒散得越快。手上在幹活，心裡已經開始盤算如何讓蘇權放自己回家了。

邊上看守的婆子心裡發苦，並不喜歡這個差事。夫人可是發過話了的。看得不好，會被不用回話直接杖斃。

不用回話的意思,就是連求的機會都沒有。

偏偏大公子喜歡這人,用不了多久肯定會找來。不讓見吧,得罪了大公子。讓見吧,又得罪了夫人。當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些主子之間的彎彎繞們卷進去,能不能全而退全看天意了。

正嘆息呢，就看到張達蕓磨磨蹭蹭,大喊：「你快點！別磨蹭！」

這人吧，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婆子一句話落，察覺到後有人，回頭就看到了臉黑沉沉的蘇權。

唬了一跳，忙不迭行禮：「給大公子請安。」到底忍不住為自己辯駁了一句，「奴婢會如此,都是夫人的意思。」

蘇權心不太好。

他來這裡，是想要安一下張達蕓,順便威脅一下看守的人不要對太刻薄。其他的再徐徐圖之。

可剛靠近這裡,就聞到了一惡臭。甚至越是靠近張達蕓就越臭。自小就富養的貴公子,何時聞過這樣的怪味？

正糾結著想是不是嚇唬一下婆子就離開，還是了張達蕓過來安一下再走……鼻息間滿是臭味，熏得他幾作嘔。偏偏那邊的張達蕓看到蘇權過來，如見救星，將手中的糞桶一丟，直接就飛奔過來。

本來已經萌生的退意在看到蘇權這麼快過來后，野心又佔了上風。這麼快就跟過來，肯定對自己有心。如果他真的喜歡自己，憑什麼不能留下？

人的想法多變，一瞬間，張達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把蘇權拿下！

所以，還沒靠近，眼圈已紅。

蘇權看到雀躍地奔過來，心裡升起一滿足。可是，跟著一起過來的還有一惡臭。臭味兒太濃來得太快，熏得蘇權胃裡一陣噁心，哇一聲吐了出來。

他一邊吐，吐得五臟六腑都開始疼，並沒有好轉不說，聞著越來越近的臭味，吐得更加厲害。當即抬手止住張達蕓要撲過來的作，不停地往後退。

張達蕓呆住了！

在鄉下長大，雖然從來不下地，糞這玩意兒還是看過的。至，村裡的茅房就一臭味兒，聞習慣了也就那樣。到了這裡味道更重，一開始接不了，過了這麼久，又已經習慣了。

看到想把肺腑都吐出來的蘇權，張達蕓心裡慌的同時，也想到了許多。

譬如，兩人見面時，都是乾乾淨淨的，挑糞的那段時間都沒出去。就算偶爾蘇權過來，也是挖土拔草，辛苦是辛苦，實實在在是不臭的。

這還是他第一回看到挑糞。

張達蕓聞了聞自己上，被熏了半天，知道自己臭，但也沒覺得有多臭。可也知道，蘇權這樣的貴公子，是肯定沒見識過這種場面。

一時間，張達蕓憤之餘，將喬氏在心裡罵了幾十遍。又有點絕，貴公子看到這樣的自己，以後還能對好嗎？

蘇權退到了院子外，這邊只有的味道，好容易才忍住了想吐的覺，但是，心裡的那噁心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遠遠的對著張達蕓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是想著，若直接說這味道不好，或者說回頭給求之類的話都會讓自卑。乾脆不說，回頭給求就行了。

等不挑糞的時候，再來看不遲。

於是，張達蕓站在院子門口，眼睜睜看著貴公子落荒而逃。

……

上一次張達蕓跑出去，城中那些有心和蘇家結親的人肯定注意到了。喬氏惱恨底下人的奉違，也怪自己不夠謹慎。所以，這一回直接找人盯著偏院。

蘇權剛跑走，就得知了消息。

喬氏眼睛一亮，冷笑著吩咐道：「從今日起，別讓種地，天天挑糞。最好是那種剛積出來的。」

剛積出來的糞最臭。

下人不敢吭聲，應聲去了。

蘇權從偏院出來，先回去洗漱換了衫，才到了主院中。有些不滿：「娘，你讓達蕓種地贖罪，為何要讓挑糞呢？」

在他看來，母親這是故意折騰！

喬氏冷哼一聲：「你自小日子優渥，不知道那糧食都是用這些髒東西種出來的。挑糞也是種地的一環。」

蘇權面一言難盡，頓時覺得以前吃的飯菜都不香了。但求的話還是要說：「娘，能不能讓別挑了？」

「這是你祖母的吩咐，關我什麼事？張家虧欠的是你妹妹，這是給你妹妹賠罪呢。」喬氏就是看不慣祖孫三人的悠閑，「你若想求，去找你祖母或者你妹妹，他們要是鬆了口把人放了，我也不會為難。」

蘇權眼睛一亮：「這可是你說的！」

喬氏嗯了一聲。

敢這麼乾脆，也是明白老太太的脾。就算有自己為難張達蕓，老太太該報復也還是會報復的。

蘇權轉就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去。

看著兒子頭也不回，喬氏很是心酸。

莫名的，突然想起曾經老太太不讓蘇帷娶自己卻又攔不住的無力。

果真是報應！

氣著了老太太，如今到兒子為了別的人氣了。

當然了，才不會如老太太一般被兒媳挾制幾十年！

想到此，喬氏眼中劃過一抹冷意。

蘇權跑到老太太的院子里，卻得知老太太正在睡覺，不見人。

翌日早上，蘇權去請安，還特意起了個大早，蘇允嫣到的時候他已經在了，正在和老太太據理力爭：「祖母，那時候才多大，張家做的事也不知，至於苛待妹妹的事都是家中的爹娘做的，跟有什麼關係？您讓張家人來種地還說得通，憑什麼讓一個小姑娘承長輩犯下的錯？」

蘇允嫣一掀簾子：「當初蘇家說要報答，張家甘願把留下。當時以為自己是留下來福，一口就答應了。既然是蘇家報的『恩』，就該著。」

「你是我哥哥嗎？當初我沒日沒夜給張家幹活的時候，哥哥可沒有給我求，只嫌我做得不夠。」

這話一出，蘇權冷哼一聲：「咱們兄妹跟他們能一樣嗎？」

人家兄妹兩人是自小一起長大，一母同胞。張達魚和蘇權……仇人還差不多。

這是實話，可老太太最是聽不得，斥道：「毓兒是你妹妹，如何不一樣？」

蘇權張了張口。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真掰扯起來，卻實在傷。

譬如老太太認為蘇權母子欠了沈書慧母，無論是從份還是從分來說，蘇權都應該護持蘇毓。

但從蘇權來說，他們母子倆人被沈書慧弄得份尷尬，本來眾人都接了。偏偏蘇毓又活著回來，再一次提醒眾人他們母子是如何的蘇家。又一次尷尬起來。

「想要我放了，不可能。」老太太眼神一轉：「我只是讓種地，可沒說讓怎麼種。」

蘇權一怔。

張達蕓之前也沒這麼臭。今日臭這樣，應該是母親那邊故意吩咐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厭惡張達蕓。想到此，蘇權本來有些厭惡張達蕓的心，又憐惜起來。

母親如此算計，未免太過分。他面難看，當即轉離去。

看著他背影，老太太嘆息：「比起他爹當年，差太多了。我雖然看不上喬氏的份，但是個聰明人，學東西快，不會讓蘇家丟臉。可那張達蕓……」搖搖頭，面一言難盡。

接下來兩天，蘇權和喬氏一直吵吵鬧鬧。

老太太沒心思管，帶著蘇思去相看了一下，吳家那邊暫時還沒回話，應該還在思量。

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如果人家真的不考慮，肯定當即就拒絕了。

蘇思忐忑不安時，方家上門提親了。

方夫人禮數周到，定禮分量足夠。蘇家這邊高高興興接了，兩家算是正式定下了親事。

長有序，蘇允嫣定下了親事。蘇權那邊也該提上日程。

事實上，喬氏在看到兒子憐惜張達蕓時就已經開始打算。可蘇權的世經不起深究，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蘇權，而不顧蘇權世湊上來的那些，看著又實在不喜。

高不低不就，實在讓人糾結。

張達蕓這兩天都在挑糞，邊上婆子一直冷嘲熱諷，甚至因為蘇權兩天沒來后，更是變本加厲，什麼傷人說什麼，刀刀都只往口：「夫人已經在尋兒媳人選，大公子也沒人給你求。該那日你臭著了大公子讓他惡了你……就憑你這模樣，還想著蘇家夫人，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婆子看到發獃，斥道：「別磨蹭。夫人吩咐過，讓我盯你。你還是老老實實幹活，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還能些罪。若你都可以做蘇夫人，這天底下哪個姑娘都可以了。好心勸你一句，蘇家的門檻沒這麼低，就你這份，別說做夫人做妾，就是做個通房丫頭都夠嗆……」

婆子極盡貶低，張達蕓本就累得氣吁吁，聽著這些話，甚至還恨上了蘇權了。

要不是他，只需要種地，哪兒需要這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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