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格外空曠，裏麵的主人也不是什麽有生活調的人，更顯空寂。唯一的例外，或許就是畫室。

    趙尋清的畫室與外麵截然不同，裏麵到都是畫廢的紙張、沒用的料和用壞的畫筆，一眼掃過，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不同於外麵每天都有專人打掃，趙尋清的畫室是不允許家政進來的，他自己又不願意清理，一般況下都是周末林遇安來畫畫，順便幫他整理一下。一般況下都能維持一周，一周之後，林遇安若是不來，趙尋清也不會費心，實在不了，就會把一些不重要的草稿團吧團吧扔了，那種敷衍的態度，是外麵追捧他作品的人見了都會心梗的程度。

    畫室基本上占了別墅二樓一半的空間，林遇安自己在一個角落裏，手上拿著畫筆，再麵前的畫板上慢悠悠地塗塗畫畫。趙尋清則在畫室另一邊，二人之間相隔甚遠，井水不犯河水。

    趙尋清畫畫的時候一貫專注，也就是林遇安，平常人若敢在他畫畫的時候打擾他，早就不知道被罵什麽樣了。

    九點多到將近十二點，一副畫的草圖總算完。畫板前的久坐讓趙尋清腰酸背痛，下去喝了杯水之後又回到畫室，目隨意掃向角落裏的林遇安，見他手上作雖然不停，去莫名地有些機械之。

    趙尋清皺皺眉，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畫，猶豫片刻，還是提步往林遇安的方向走去。

    趙尋清站在林遇安後，看著畫布上的畫，眉頭死死的鎖了起來。他忍著怒氣，開口訓道：“不想畫就別畫，別在這兒浪費我上好的料。”

    畫布上的畫乍一看的確是好看，但仔細一瞧，構圖、彩得不樣子，趙尋清都不想承認他跟自己學過三年的畫畫。

    林遇安本就有些出神，趙尋清突話讓他兀地一驚，手上的作一，在那本就滿是問題的畫上又添了一道刺眼的紅痕。

    “清哥……”他有些訥訥開口。

    趙尋清狹長的眸子半垂著，角抿了不耐的弧度，說出來的話一貫的夾針帶刺：“剛來的時候喪著張死人臉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問你什麽你也死強著不說。現在又畫這個鬼樣子，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沒把握的時候不要筆？你是在畫畫，還是在鬼畫符呢？人兒園的小朋友畫的都比你好看1

    趙尋清的話一貫的刺耳，林遇安剛跟他學畫畫的時候，無數次的被他的話打擊到。可三年下來，這不算太順耳的話卻早已了習慣。

    林遇安抬頭，看著趙尋清黑頭發掩映下的狹長眼，慢慢地眨了眨眼。

    “清哥，”他慢慢道，在趙尋清不耐的表下近乎呢喃地說了一句：

    “我懷孕了。”

    沒有跟父母說，也沒有跟同學說。

    要說了林遇安邊有什麽能讓他真正吐心聲的人，那就隻有一個趙尋清了。

    哪怕他在畫畫上麵對他的要求近乎嚴苛，哪怕他平時說話難聽，哪怕他們二人之間除了畫畫再沒有多餘的話題——

    林遇安就是莫名的信任他。

    就好像是從他的上，能得到一些同類的覺。

    趙尋清於林遇安，亦師亦友亦兄。哪怕是他的親哥哥，林遇安也從來沒有升起過親近的覺。

    所以，當初分化omega之後，林遇安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卻唯獨和趙尋清吐過心聲；在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想到的能讓他暫避的居所，也是趙尋清的別墅。

    趙尋清表一僵，他扯了扯，一貫譏諷的笑中有些僵：“你在跟我開玩笑？”

    林遇安搖搖頭，趙尋清臉忽地難看。

    他長的睫斂了下來，看不清眸中的神，語氣卻是莫名的幽沉：“藥都吃了，怎麽會懷孕？”

    林遇安張了張：“醫生說，可能是藥過期了……”

    趙尋清抬眸看著他，冷笑道：“過期——”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般的藥品保質期都在三年。

    三年……

    趙尋清臉幾經變化，終於是低低地罵了一聲。

    他膛劇烈的起伏著，林遇安看著有些後悔告訴他，擔心地開口：“清哥……”

    “沒事。”趙尋清抓了抓頭發，沉了一口氣。他四看了一眼，用腳勾了一個板凳，就那麽坐在林遇安邊，抬眼沉沉問道：“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林遇安垂著頭：“我現在還在上學，怎麽能要礙…”

    趙尋清看著他，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轉而問道：“孩子父親呢？”

    “什麽？”

    “你知道孩子父親是誰？”趙尋清又問。

    上次林遇安狼狽地跑到這裏，他教他怎麽清理，讓他吃藥，讓他去檢查，卻唯獨沒問過孩子父親是誰。

    林遇安咬了咬：“裴晏舟。”

    “誰？”趙尋清一挑眉。

    “裴晏舟，裴氏集團——”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吱”的一聲刺向，趙尋清猛地站起來，臉晦不明。

    “裴—晏—舟？”他一字一句道，神冰冷駭人。

    林遇安：“清哥……認識裴先生？”

    “……聽過。”他咧了咧：“都是那個圈子的，怎麽能沒聽過？”

    那個圈子的……那個圈子的……

    趙尋清手地握著，指甲掐進掌心，他也恍若未覺。

    他啞聲道：“他是怎麽說的？”

    林遇安怔愣片刻：“他說……尊重我的決定。”

    “尊重你的決定？”趙尋清喃喃道，片刻後，他閉了閉眼，整個人像是無力地鬆懈下來了。

    “清哥？”

    “沒事，”他揮了揮手，緩緩坐回凳子上，神寡淡：“是我著相了。”

    那個圈子……也不一定都是那樣的人。

    是他太敏了。

    “你們怎麽打算的？”

    林遇安道：“醫生說我是大齡分化，需要做一下檢查才能手，大概一周後吧……”

    一周後……

    趙尋清看著林遇安，良久之後才低聲道：“去吧。”他聲音低低，不知是在跟林遇安說話，還是在跟自己說：

    “是好事。”

    林遇安目憂慮，想說什麽。趙尋清揮了揮手，趕他走：“行了。”

    “剛才樓下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進畫室的時候不能帶手機，也是趙尋清的規矩。

    林遇安啊了一聲，連忙起出去。趙尋清看著他的背影，長年執畫筆的手不自覺地覆在了小腹上。

    孩子……

    片刻之後，他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猛地將手開，卻一時不備，撞到了一邊的椅子上，手背瞬間通紅一片。

    趙尋清不管不顧，大步走到自己的畫前，提步畫了兩筆，卻又頓覺不滿，手將畫布扯了下來，狠狠地一團扔到了地上。

    畫布在地麵上緩緩舒展，一上午的心，瞬間化為烏有。

    趙尋清大口大口的著氣，最終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那個圈子……又是那個圈子……

    ·

    樓下，林遇安拿起手機一看，三個未接電話，都是母親打來的。

    他抿了抿，私心裏並不想回複。

    他想裝作沒看見，卻不想下一瞬，有一個電話彈了過來。

    這一次不是母親的，而是……祁安的。

    林遇安頓了頓，還是按了接通。

    “喂？”

    “喂，二哥。”

    林祁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沙發上坐著的父母，開口道：“你現在在哪兒啊？”

    林遇安幹地道：“兼職呢。”

    “啊，”林祁安看了眼母親的眼，撇了撇道：“爸媽都在家裏等你呢，剛給你打電話怎麽沒人接呢。”

    “剛剛在忙，沒聽到。”

    手機開的外放，林家客廳都能聽見。聞言林父林母對視一眼，神間都有些不滿。

    “哦。”林祁安道：“那你兼職什麽時候結束啊？”

    林遇安握著手機沒說話。

    林祁安又道：“你昨天一晚上沒回來，爸媽都在擔心你呢。”

    林遇安扯了扯：“是嗎？”

    林祁安嗯了一聲，又勸道：“二哥，你別生爸媽的氣了好不好？爸媽也不容易，做什麽事不都是為了我們好？你昨天一晚上沒回來，爸媽一晚上都沒睡好……”

    林遇安握著手機的手了。心裏知道這些話不是林祁安自己說的，恐怕是爸媽讓他說的。

    他們想讓他回去，卻委婉地通過林祁安。

    林祁安什麽都不知道，他能說出父母所有的好話來。

    林祁安還在勸：“更何況，你包還在家裏呢，明天上課總不能不拿吧？”

    林遇安打斷他：“爸媽是不是在旁邊？”

    “啊？”林祁安看了眼林父林母，見他們沒說什麽，才支支吾吾道：“是在旁邊呢……”

    “你跟他們說，我晚上就回去。”林遇安垂著眼謀道。

    林祁安總算舒了一口氣，語氣也輕快了許多：“好，那我和爸媽等著你。”

    電話“嘟”的一聲掛斷，林遇安沉默半晌，終於是將手機扔到桌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