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圣教圣尊很無聊。
四海諸國,萬水千山,能去的,不能去的,能玩的,不能玩的。
他都差不多去過,玩過。
而后的悟就是,世人口中那些有趣之地,也就那樣。
世人口中那些有趣之人,更也就那樣。
他眉目間幾分懨懨之。
只覺得,的確……無甚趣味。
他走過很多地方后才來到大景。
不是大景存在不強。
相反,大景,或者說傳聞中那位大景攝政王,存在太強。
讓他多有了點期待,期待這個讓他嗅到了點同類味道的人,能讓他有點‘驚喜’。
不要傳聞過于不如實。
然后,他一來就看到一場好戲。
葬崗奄奄一息的產子,孩子被搶,搶走孩子的人冷無到發指的地步。
搶了人家孩子,卻對那奄奄一息的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百里無傷覺得有趣,大景攝政王倒也不算名不副實。
他在黑暗中懶洋洋的看著那落到這般境地還被人又再次誅心的,等著徹底墜絕,落地獄。
他等著。
沒等到。
被人騙得團團轉,蠢到自己懷的雙生胎都不知道的人,在這種境況下,強撐著一口氣,誕下了另外一個孩子。
百里無傷依舊在等,他琢磨著,等這這口氣一斷,那病貓一樣的孩子還有一口氣的話,他便也去‘撿’來養養看。
然而依舊沒等到。
形狀比鬼都可怖的瀕死,反而迸發出了強烈的求生。
知道荒郊野嶺呼救沒有用后,便拼命試著一點點移。
拼命求生,拼命的試圖帶著淋淋的孩子爬。
盡管在外人眼里只不過是微微的蠕。
終于,連蠕都無力了。
笑得泣燦如,近乎變惡鬼。
暗影中的男人突然覺得,這樣一個‘不人不鬼’的存在,撿回去或許也有點意思。
后來。
后來那不人不鬼的就了西域圣教圣尊唯一的嫡傳徒兒。
最開始徒兒規規矩矩的,了徒兒后,越發囂張起來。
“師父,我剛剛空做了解暑的小吃,您和九兒的是不同的喲。您嘗嘗怎麼樣呀?”
“師父,您整天都穿黑的服呀,雖然是很好看啦。但是偶爾換個也可以呀。嘿嘿,我讓們給你準備了好幾件不同的外袍……”
“師父,師父,今天中秋節啦~這是您當了師父后的第三個中秋節也~所以,師父,您沒給我和九兒小寶寶準備月餅嗎?”
“師父師父,新春快樂,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一天把自己得一個陀螺一樣,那麼忙,但又總有時間三不五時在他邊來蹦跶!
隨著在他邊越久,越討嫌。
越給他找麻煩。
譬如,以前使勁逗,都不哭不求饒,后來把扔到某個地方去歷練,在要關頭不是想出什麼辦法應對。
而是開始召喚——師父!
譬如一邊跑一邊,“師父,救命啊!!我知道您一定在哪里,您再不出手,您的徒弟就沒命了啊啊啊!”
三兩歲的小九兒被單獨丟到那些地方去,都沒有這樣不要臉不要皮哇哇大的!
甚至,出了圣教后,偶爾還要惹個禍。
人家找到圣教來,雖然面對圣尊很恭敬,看見就頂禮拜。
但是,告狀的人覺得,圣尊這樣神圣的人,一定會主持公道的!
告狀的人虔誠的行禮過后,就開始嗶嗶嗶的告狀,控訴圣尊徒弟的‘種種罪行’。
“圣尊大人,您徒弟,無緣無故,把我家上百頭羊的全部剃了!剃得!這就快冬了,讓那些沒的羊可怎麼過啊……”
男人看向一邊的徒弟。
百里緋月滿臉無辜,“我看那些羊的羊生得很好,便想著讓人織一條羊地毯嘛……”
“那我也有留下足夠的銀子啊,買下那些羊都足夠了。”
就很任。
告狀的人一聽,差點嘔死。
“圣尊大人,您聽聽。這是強買強賣啊!圣尊大人您可千萬不要護短啊……“
“護短?”男人勾,似乎覺得這個詞語有些趣。
“本座徒弟堂堂正正一個人,沒短讓本座護著。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徒弟闖了禍,是該本座這個師父罩著。合理的。”
圣尊的形象在告狀這個信徒心中碎了一地。
他簡直啞口無言。
雖然最后圣尊還是讓人帶他下去賠償了他足夠滿意的損失。
且他也‘原諒’了百里緋月。
但告狀之人直到回到家,都還迷迷糊糊,覺得自己怕是見了一個假圣尊。
雖然他依舊是圣尊虔誠的信徒……
只剩下圣尊一個人時,西漠的爹西神醫面無表道,“故意惹禍。你這徒弟可夠孝順的,怕你閑得無聊給你找點事干。”
眼前這人的年紀雖然比他小了許多,西神醫可從沒把他當晚輩過。
不是因為他的份,而是這人的心和手段與千年怪有什麼區別?
他西城真沒那麼大臉,仗著年長就來充當此人的長輩。
兩人勉強算個忘年。
圣尊含笑反問,“你家西漠不孝順?”
西神醫冷哼了一聲,轉離開。
走之前皺眉,“小九兒上的事,你到底怎麼想的?”
兩年前,這個人第一次去滄禹國,當時是他陪著的。
這人在滄禹選了許多達貴人家里的男娃娃,讓這些男娃娃一夜之間做了一個關于‘神’的夢。
卻偏偏沒有讓那兩個被選中的男娃娃做這樣的夢。
“你指哪一樁?”圣尊漫不經心。
西神醫:“……”
“夢‘神’那一樁!”
“哦~”圣尊懶洋洋拖長音調,理所當然道,“就是給那兩個孩子將來增加一點難度而已。他們無論是誰,若是連那些對‘神’有企圖的人都斗不過,那有什麼資格和本座養大的孩子站在一起?”
西神醫:“……”
果然是他多慮了,這人哪里會只做‘好事’。
“不過,”圣尊‘幽幽’一嘆,“小九兒倒是和小時候越發不同了。”
這點,西神醫也贊。
小九兒一歲多的時候,心思還比較明顯。
現在不過三歲多,真正的喜怒越發難辨。那麼孱弱的小人兒,對自己那一個狠。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對圣教里這些人好像誰都很友好,對誰都笑盈盈的。
當然,對圣教之外的人也是。
但骨子里又有種說不出的天然鈍和邪淡漠。
明明對周遭在意的人那麼親近,那麼在意!
西神醫雖然心底這樣覺得,但和眼前圣尊有種非敵非友的他,當即嘲諷,“這不是你愿意看到的麼?你培養,不就是想試試看,自己能養出一個什麼樣的‘極致’出來麼?”
這話有故意誅心的意味。
圣尊低笑了聲,“看來,西神醫你還深深記恨著本座年時對你的所作所為啊。”
他嘖了聲,“西神醫你說得不算錯,本座是想看看,能養出一個什麼樣的‘極致’出來。不過……”
男人含笑的長眸微瞇,“只是一個毫無的機,那未免也太沒意思了點。”
西神醫冷笑了聲。
這人說得。
他自己有沒有察覺,他現在的很多所作所為,本不是在培養‘機’或者‘工’,而是像個人那樣在試著去好好養一個‘人’出來?
“說起來,九兒那小丫頭最近在西邊的林子里救了一個小男孩。可巧了不是,正是我讓人找到的那兩位中的其中一位。他現在已經回滄禹了,本座也要讓人去滄禹看看了。”
西神醫再次冷笑,“真的是巧合?難道不是你讓人不聲把人引到這里來的?”
“這就冤枉本座了。那孩子被他母親的人追殺。跑是他自己跑的,追的確是他母親的人在追。他們闖了西邊的林子,關本座什麼事?”
西神醫本不信。
滄禹離西域圣教千里之遙。
要說這人完全沒在暗中做什麼,人家全憑緣分和巧合跑來了,打死他都不信。
不過這事西神醫也沒多說。
然而,第二年,也就是九兒四歲那一年。
圣尊又親自去了一趟滄禹。
九兒五歲那年又去了一次。
等這次從滄禹回來,一天,九兒蹦蹦跳跳跑去找圣尊。
看到人似乎躺在床上,床上還有別人。
小九兒立刻捂住眼睛,“哎呀,師祖你在忙呀,那我先出去啦~”
轉而小鼻子嗅了嗅,“啊嘞,好像不是在忙我想的那種事。”
小娃湊過去,“師祖,師祖,你在干什麼呀?好像有花繡料的味道呀。師祖你又在上刺花繡嗎?”
九兒喜歡花繡。
嚴格來說,喜歡好看的花繡。
娘親左眼下的那花繡,還是娘親讓師祖給刺的呢。
娘親背上也有一大片。
那一片九兒印象深刻。
說是當初為了治病,上都扎爛了。又本皮有淡淡的疤痕無法完全祛除。
就干脆紋了一大片花繡遮住。
那是一片什麼樣子的花繡呢。
就是眼前這樣。
男人背上,金黑二,繪出的十數只蝴蝶,從肩旁斜斜至腰間。
展翅、合翼、迎風、棲花……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燭之下,金輝熠熠流,蝶兒似被注了生命一般,翩然飛。
那種震撼和不是好看,更有種魔力一樣吸引著人的眼睛。
邪魅至極,妖冶至極。
九兒微微張著小看著眼前這一幕。
眨眨眼嘟囔,“師祖,娘親背上也有這差不多的花繡,可是我想要,你卻不讓人給我刺。”
“不是說這是圣教圣尊一門都會刺的嗎?那我也是這一門呀~“
想要得很。
的確是圣教圣尊一門的人都會刺的。
不過……
男人披而起,旁邊的花繡師傅恭敬退到一邊。
男人深沉的嗓音似笑非笑,“小九兒,你就這麼喜歡這玩意兒?”
他提起旁邊的燈籠,那燈籠上繪制的花朵圖案,似乎紅得有些過了,紅得像凝滯了。
九兒立刻認出,這就是個人皮燈籠!
男人提著燈籠下床。
面對九兒,他微微彎腰。
便在他彎腰之時,他的長發自肩頭落,輕輕掠過九兒的額頭。
小九兒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都眼睛大大的瞪著他。
男人見如此,角復又勾起笑意。
把燈籠舉到和視線持平的地方,“小九兒這麼喜歡,將來我把它剝下來,制燈籠送你玩啊。”
九兒好氣。
狗師祖不給刺就不刺嘛,居然嚇!
哼!
不過話說,剛剛狗師祖讓紋繡師在他背上那片花繡之上又在刺什麼來著?
晃眼一下實在沒看到。
現在想看,沒機會了。
人家裳都穿上了。
哎呀,憾啊。
直到后來,百里無傷長眠于夢之境近乎十年后。
九兒十六歲時,從那老者手上真的拿到了這樣一個燈籠。
才知道刺的是什麼……
但九兒這個時候不懂。
一直因為就自己沒有這樣的花繡而怨念無比。
甚至去找西漠的爹西神醫,磨泡。
“神醫爺爺,您就給我也刺一吧~”
小兒那一個甜,可是沒用。
纏了好一陣子,都沒用,九兒終于放棄。
看見終于走了,沉默寡言的西神醫再次去到圣尊面前。
西神醫咬牙切齒,“你給留下的線索,不是故意誤導嗎!”
圣尊嘖嘖稱奇,“西神醫,原來你也有心的啊。居然真心實意的關心起本座的小九兒了。”
西神醫忿忿,“我沒有圣尊你這樣鐵石心腸,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稀奇了,西神醫,你什麼時候對我有了這種好人的期待?”
西神醫角哆嗦了兩下,最后什麼都沒再說,拂袖離開。
他何嘗不知道,小九兒如今這樣的心,若是讓一帆風順去找‘藥’,還是不會長的。
或許有一天會懂圣尊希能懂的東西,但是那一天,一定很晚。
那樣,小九兒還會多多年的罪呢?
何況,小九兒現在的雖說被強行控制到‘無恙’的程度。
但只要一發病,其痛苦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