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與黑魔法,是巫師們掌握的最初的魔法。
鄭清咀嚼著先生這個略顯『道德不正確』的論斷,總覺得有種微妙的悉,似乎在哪裡聽說過類似的說辭。
先生卻並未在意年輕巫師小小的分神,繼續慢吞吞的說道:
「——漫長的世紀以來,堅守黑暗的巫師一直都存在。嗯,你可能覺得『堅守』這個詞稍顯中,那用『執著』也沒關係。總之,執著黑暗的巫師不僅僅存在於布吉島與第一大學,而是廣泛存在於整個聯盟範圍。當然,這裡我並不是承認枯黃之地那些墮落巫師是多麼高尚——黑暗是一條最樸素也是最容易的路,所以它才會吸引巫師前赴後繼投其中。
我想說的是,即便在傾向黑暗的巫師中,也有一些極端分子。他們進行一項又一項邪惡的實驗,認為這才是追尋真理的正確道路。他們對黑暗的信仰,與亞特拉斯最虔誠的苦修士一般無二。只不過二者信仰方向猶如魚的兩端,截然相反罷了。」
聽到『亞特拉斯』幾個字。
鄭清終於醒悟,自己剛剛那微妙的悉從何而來——諾斯底教派,一個認為『惡是必要的善』『作惡就是行善』的極端教派,某節占卜課上,易教授就曾簡單點評過這個教派,更早一些,鄭清被托馬斯非法拘的時候,也聽他提及過相關概念。
眼下,先生所說『邪惡的實驗是追求真理的正確道路』與諾斯底教派的理念不謀而合,這讓他不由想到了蒙特利亞教授,想到那匿在學校許久卻始終不曾被連拔起的烏組織。
就在鄭清斟酌怎樣含蓄的詢問蒙特利亞背後有沒有更大烏的時候,下的葉子小船猛然一頓,五毫外的流溢彩驟然消失,化作一幅幅真實不虛的場景畫面,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在那些畫面里,他看到了跑路的第一大學、在天文塔聚會的大巫師;看到了籠罩在布吉島上空的紅與黑,看到了紅上方的巨大火鳥,黑背後的巨神兵『元始』,看到了祂們越維度束縛,在無數個位面糾纏戰鬥。
以及那從紅與黑之間落下的縷縷的銀白星。
他也看到了布吉島外圍海域,正在與兩位氣息相仿的巫師對峙的石慧士,其中一個老巫師手上有六指頭,另一個大個子表木訥。
「——離開!或者,與第一大學正式開戰!」
畫面中的石慧士長發飄搖,厲聲喝道。
鏡頭一轉,又是一副充斥著無邊綠霧的畫面,姚教授三首八臂的真在那片霧中彷彿一粒小小的芝麻,但祂的面前卻有著一道模糊的、如夢似幻的完影,那道影後面還一雙巨大的、彷彿充塞了整個宇宙的紅眸子。
似乎察覺到境外有人窺伺,那雙眸子微微一轉,就要看向鄭清。
但在最後一刻,畫面再轉,這一次,鄭清看到了一片虛空。
若愚老人正與一頭模樣猙獰的黑蝸牛周旋著,那頭黑蝸牛渾傷痕纍纍,似乎隨時都會被手持拐杖的老巫師打醬。
但就在這關鍵時刻,若愚老人忽然停了腳步,皺著眉,掐指算了算,然後深深的看了那頭黑蝸牛一眼,轉徑直離開這片虛空。
「——你現在看到的,是學校正在經歷的一切。」先生平靜的聲音在鄭清耳邊響起,卻沒仔細解釋前因後果,只是簡單點評了若愚老人的舉:「若愚也是一片好心,打算磋磨一下那頭小蝸牛,把祂帶進學校,只不過時運不濟,功虧一簣。雖然出有些特殊,但能夠就傳奇,那隻小蝸牛終究有幾分機緣、幾分氣運。若愚最喜歡做這種事。當初姚教授來學校,就是祂向我提的建議。」
對於那隻黑蝸牛,雖然先生用的是『帶進』這個詞,但話里話外,鄭清都只聽出了『馴服』兩個字。
結合前後一些線索,鄭清理清了這一連串畫面的因果。
但此刻,前因後果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先生言談中提及的若愚的格,才更讓鄭清在意。
「——您是說,若愚先生是諾斯底教派的巫師?」年輕巫師終究還帶著一對前輩的尊重,非常委婉的詢問。
先生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諾斯底?不,他只是出於古老的經驗,對那些巫師足夠同與理解。這就是為什麼他在聯盟中以對月下巫師友好著稱,同時也能容忍蒙特利亞略顯瘋狂的實驗。」
顯然,先生知道鄭清想問什麼,毫不避諱的提及了烏背後的存在。
鄭清重重鬆了一口氣。
先生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是不是覺好多了?」
男生靦腆的笑了笑。
先生點點頭:「已知的邪惡比未知的邪惡就好在這裡。因為未知代表恐懼,而人們很難戰勝真正的恐懼。就像亞特拉斯人常說的那句話,恐懼是信仰的對立面……換言之,恐懼就是絕大部分邪惡真正的化。以後你要一直記住這點。如果覺得自己被恐懼包圍,漫無目的找不到目標的時候,就不要考慮目標了,專註於前一米的距離,把注意力集中到你手可及的地方……集中到最切實可行的地方。」
這是先生第二次提及『以後』的事了。
鄭清有些後知後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先生,」他的聲音有些艱,猛然想到了先生之前說過的某個詞,語氣帶了一惶恐:「您剛剛說『走了』是什麼意思?」
先生靜靜的看著他。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先生的目轉向遠,葉子小船不知何時已經再次了起來,五毫外,那些飛逝的流似乎變得愈發集了些,但鄭清卻看不到這些變化,耳邊一直回著先生半開玩笑的嘆息:「以後的路,大概要你自己走下去了——剛剛我說你『出人意料』,其實我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