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遷址后，我回到了中州，花了幾年的時間，將月宗所管轄的疆土，乃至月宗的底蘊，一并都收了自己手中。再以‘姬軒轅’之名改朝換代，建立了仙王朝。”

云端之上，有一遼闊天舟，浮游天地之間，一路向東。

那天舟甲板足有五里長寬，倒也站著許多人，只是遠遠去，便如細小微塵，很難分辨。

那許多人都站在遠離船頭的一側，遙遙著最前端的兩人，他們一人著黑金長袍，一人一襲勁裝紅。

人們都知道，那是相當久遠的一次離別，也便把時間都還給他們二人。

當真是太久不見了，江河有些生疏地牽著顧青山的指尖，著手指上久經歲月的繭子，竟覺得自己有些沒來由的張。

奇了怪了。

自己說也是活了一千多年的大人了，怎還會因為見個姑娘而局促？

他十六歲的時候都沒這般局促過！

他甚至不敢直視顧青山銳利的眸子，生怕會因這兩百年的分別，而生出什麼怨氣。

有怨氣也該是理所應當。

占了人家的所有，轉而失蹤了兩百年，放在前世妥妥是個沒臉沒皮的負心漢。

可任江河心頭這般百集，顧青山卻只是了指尖，青蔥五指也向著江河的手心，探地更深了，幾乎要用力地撥開江河僵地指頭……

江河怔愣一瞬，也被的強吸引了目，再看顧青山，只發現正直勾勾瞧著自己：

“牽手也牽不干脆，你莫不是變心了？”

“怎麼會！”

江河聽了，心頭更是一慌，連忙將姑娘的手攥地更了些。

可不知為何，聽到這句沒來由的玩笑話后，江河竟覺得肩頭一松，渾也不再那麼繃僵，整個松懈了下來。

他這才明白，有所隔閡的從不是顧青山，而是他。

他有些害怕，不論是對顧青山而言的兩百年，還是對自己而言的一千多年，這對于尋常人來說都是一段漫長的時間。

他害怕他們被歲月蹉跎了心境，害怕他們回不到曾經的時。

唯有顧青山向更近探出的手指，告訴了他一切都未曾改變。

見江河也終于放松下來，顧青山心頭一甜。

又何嘗不是在試探他的想法？

只不過面上也不過多表，只問道：

“那后來呢，劍宗覆滅……不對，應當說是搬遷？他們搬遷以后的這幾百年里，你又做了些什麼？”

江河知無不言道：

“建立了仙王朝后，除了忙那些中州政務以外，我也的確做了許多事。但事后想想，其中大部分事都是在促今日因果——

譬如仙王朝晉升三山五宗之列后不久，來了個天機閣的人。”

“難道是你在萬仙山遇到的那位？”

“對，天機子。他只前來之時，我還愣了一下。他與我知會，說自己不日便將前往萬仙山，只待百年后相見。那時我才明白，他們天機閣看得或許比我還要長遠。”

“逃離萬仙山之時，是天機前輩與唐前輩一并送你離開的。可你們不過見過兩面，他為何愿意幫你？”

“他說謝謝我。”

“謝你？”

“他說若沒有我，祖師向天也不會于天劫中，勘破時間道意，察覺世間因果。

正是我那日于劍山引來天劫，與江宗主越時間的一劍，才促使了天機閣的誕生……

向天窺探到了時間長河，覺察到了長河的盡頭，那猶如虛無的末日。才一心建立天機閣，于千萬年來，在世間搬弄因果，得以促今日的局面。”

“因是果，果是因。端的是好生奇妙……”

“也譬如為了掩蓋仙王朝與污濁的干系，我和王昊一直做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時不時要帶污濁在全天下臉，表明一下污濁的危害。

王昊則在大庭廣眾下將污濁清掃干凈，背地里將鏟除的污濁都歸還給我，也算是為他積累更多的名聲。

然后在他聲勢最為浩大之時，他飛升了。”

顧青山驚奇道：

“人、地、天、靈、仙。這世上果真有仙人在麼？”

但江河卻搖了搖頭：

“所謂飛升，不過是一個謊言罷了。

說來也好笑，這世間之所以出現過‘飛升’的謠言，竟是因為劍山之上，曾出現過一個飛升的仙人……

可唯有我最清楚，那分明是我在萬年以前，突破天境之時，因江宗主的一劍，而被牽扯時間長河之中，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里。

之后被人以訛傳訛，又是上古時期的傳聞，才釀了‘飛升’的謠言。

可‘飛升’的真相卻是……

這世上，本不存在‘仙’境。”

想到那年王昊‘飛升’之時的場面，江河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江秋皙死后，王昊了世上距離‘飛升’最近的那個人。

可隨著他境界的穩步提升，卻越發察覺，靈境之后那并不存在的所謂‘桎梏’。

他用親的經驗告訴我，‘靈’與‘仙’之間，本沒有瓶頸，亦無天劫。一旦踏靈九境，等待他的，便唯有一段看不見盡頭的路——”

“原來靈九境，已是修士的極限了麼？”

顧青山心中其實并沒有什麼概念，畢竟對而言，天九都已是相當遙遠的存在，更別說那亙古綿長的靈九。

江河道：“或許也談不上什麼‘極限’，他仍然可以不斷于靈臺中充納靈氣，為自己增添底蘊、延長壽命……可那終究只是不斷的增量，再也沒有質的變化。

真要說的話，也可以有個靈十境、十一境、十二境……”

“那世人豈不是都該知曉‘飛升’的真相了？為何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都不曾聽說過。還以為世上真的就了一位仙帝，甚至建立了天庭？”

“那亦是為后世所做出的考量。

我們需要這生靈洲維系一段長久的和平，而這需要一個更威嚴的人從中管轄。

于是王昊假借‘飛升’名義，消失在人世間，時而降下‘天罰’，讓世人知曉他這個‘吞天帝’的存在。

而天庭，也便應運而生。”

想起此時，江河也不免笑出了聲，

“可實際上呢，他那所謂的‘天外天’，不過是世界的背面。

而那些天庭的‘使者’，也只是多年前，一并踏上背面土地的……劍宗修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