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酉時，林紈去了顧粲的書房。

書房的布局與前世差別不大，置有一紫檀翹頭條型案桌，牙頭還雕了卷草紋飾，其后是雕螭紋的六扇圍屏。

上面放著筆墨紙硯等文房用，但看上去，它們并不大被常用。

看來顧粲卻是不常來這書房。

想他前世時，也并非勤于治學，在國子監時，聽謝家表哥謝潤說過，夫子最是拿顧粲沒法子。

顧粲聽太師授課時，總會打瞌睡，可當夫子向他提出什麼問題時，他都答得字字珠璣，引人深思。

更不必說，殿考時總是位居榜首。

只有一次，顧粲考了第二。

那門科目是六學中的算學，幾頁絹紙上有數道題目，顧粲卻只答了一半。

因著那日天氣悶熱，下午時人便容易困倦，在顧粲心中，名次什麼的本不重要，午后的夢寐都要比它重要。

于是他便在書案上睡下了。

但因著國子監中，那些權貴子弟不善算學，更善儒學和玄學，所以顧粲雖只做了一半的題目，卻還是考了第二。

林紈想起這事，就不免失笑。

顧粲原是最不在意功名的，這一世，他卻變了。

林紈走近了那翹頭條桌，發現上面還放著落在伽淮石舫的那柄折扇。

拿起了折扇，又發現扇子的旁邊，有一鑲有螺鈿的木匣。

有些好奇木匣中的什，尤其是，當看見條拴還上了鎖時，便更好奇了。

林紈剛要那鎖頭，元吉已經到了書房外，對里面的道：“世子妃，世子爺回來了。”

林紈收回了手，回元吉道：“知道了，我這就去迎他。”

看著那木匣，決議不去打探顧粲的私，他之所以鎖，就是不想讓人瞧見里面的什。

林紈想著，這里面的東西，應與顧粲的公事有關。

快夏了，天黑得很晚。

這時辰，火紅的夕日還掛在天邊，天尚明，濃云緋紅。

顧粲并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后面還跟著一書生打扮的人，他手中還提著一紅木書箱。

林紈瞧著，那書生應是個主簿。

顧粲的手中則提著一食盒，他同那主簿穿過形門時，倚墻翠竹的竹葉還搖了搖。

他將食盒遞與了元吉，并讓他備好他后之人的飯食，而他，則要陪著林紈用。

元吉應是后，接過了主子手里的食盒。

原來，顧粲為了多陪，便將公事挪到府中的書房來做。

為了時刻能看見林紈，還在書房置了香案和胡床，因著夜天氣還是有些涼，上面還置了皮絨。

林紈坐在舒適的胡床上，看著丫鬟們端來了紅棗茶和點心，又拉了扇屏風擋在了的前面，這才退下。

腳邊的炕桌上，還放著話本，是元吉買來為解悶的。

一切料理妥當后，顧粲才喚了那主簿進室。

林紈拾起了一話本，隨意翻了幾頁，上面是狐仙和帝王的故事，有些懼怕那些神鬼之說，便放下了話本。

顧粲將書箱里的卷宗都拿了出來，放在了桌案上，林紈從這瞧著，大抵有數十卷，也不知顧粲是否要一夜看完。

主簿幫顧粲分好了門類，當地的是一類，其余各州郡的又是一類。

隨后，主簿坐在了元吉為他備的案前，提起筆，等著記錄。

顧粲看案件很快，而且也不翻閱任何律條，大看完一卷后，便能對那主簿說出判案的結果。

但他卻不提筆寫字，全部的判方式都由主簿一人記錄，主簿畢竟是做這這個的，寫字的速度也是飛快。

每寫完數卷，主簿便會停下一次，將那些文書呈給顧粲，讓他再過一遍目。

顧粲確認無誤后，會在紙上蓋上印鑒，這些書文會被主簿帶回廷尉所，再托專人，送到各郡的府衙。

林紈坐在顧粲的斜對面，還是頭一次看顧粲辦公事，心中生出了許多的新鮮。

回府后他便下了繁重的冕服，換了素白的深。

書案上立著燭臺，燭火正微微的搖曳著。

顧粲半散墨發，戴青玉小冠，與主簿講話時，眉目間冷峻又矜然。

林紈看著他側的廓，有些出神。

顧粲沉浸在公事中，并未注意到林紈的注視。

他給元吉的食盒中裝的是西街鋪子的新式糕點，名為四小，外面的皮呈淺褐，上面并無花式，里面裝有云、玫瑰等餡。

林紈覺得無聊，便吃起香案上的點心來，用了幾個后，天已經不早了。

但顧粲似是囿于一個雜案中，正來回在書房踱步走著，主簿也終于能得空歇歇。

林紈今日才知，顧粲手中的差事當真是繁重至極，畢竟這些案件或多或都關系到旁人的生死，他肯定要慎重考慮。

若要是陳氏的罪行被揭出來，這毒害他人一事，顧粲又會怎麼判決呢？

想著想著，林紈竟是覺得困意上涌，漸漸在胡床睡了過去。

再度恢復意識時，顧粲正半撐著胡床，俯吻著酣睡中的，林紈被吻醒后，發現主簿已經走了。

屏風也被撤去，棱格窗外，月已爬枝，夜如墨。

顧粲見醒轉，將抱在了懷中，讓坐在了他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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